宁岩一愣,没想到他会因自己一句话便面露惊喜,心下酸楚,暗暗咒骂:“这帮畜生”,他清楚同窗们的做派,晓得他们皆自视高人一等,对贫苦人不假辞色。
铁牛去送碳盆定是没少被奚落和恐吓,否则也不会见人就口称官人,甚至下跪。
想通此节,他愈加同情铁牛,态度更加亲和,柔声劝慰道:“大叔放心,宁岩自是说到做到,您还是快起来,给我们的炭盆是哪个?”。
铁牛顾不得再惦记礼节,爬起来挺着有些驼背的身子,从担篓里搬出炭盆和木碳。
面盆大的平地炭盆上摞着几凳高的黑炭,沉重的重量压的铁牛脏污的双手明显坟起菜虫似的青筋,连接头颈的大筋也突出干柴似的皮肤,仿佛告诉别人他的心脏已经开足马力工作。
宁岩看出碳和盆的重量不清,捋起袖子上前一步就要帮把手,铁牛又是吓的一躲。
宁岩没想到铁牛会躲避,衣摆恰好蹭到炭盆上,牙白的儒袍染上明显的碳痕。
见宁岩衣服被蹭脏,铁牛唬的脸色煞白,抬着炭盆的手都有些颤抖。
“秀才公,俺、俺不是故意的,都是俺的错,不小心弄脏您的衣服,你要打要罚俺都愿意”说着,放下炭盆,再次跪到宁岩身前。
“大叔这是做什么?小生不过是要帮把手,衣服脏了清洗便是,何至于此”,宁岩不忍见铁牛唯诺至此,上前搀住他的臂膀就要将他拉起来。
“秀才公乃天上星宿下凡,哪能做这等下贱伙计,小老儿自己端进去进行,否则您就是折俺的寿呀!”。
看他说的郑重其事,宁岩正要开口再解释,突感肩头一沉,回头看,原来是上官诺站到他后。
“宁弟,不要再为难老人家”,上官诺走到他身边,先是和颜悦色地对宁岩道,而后对铁牛道:“老人家将炭盆放到屋中央便可”。
铁牛见屋子里又走出一年轻书生,模样比前面这个还要好看,虽然穿着同样的儒衫,可从衣服料面月光般的光亮能轻易瞧出其值钱。
书生嘴角含笑、眸子黑亮,比他见过的最好黑炭还要黑,虽然披散着头发不曾着冠,可气度之尊贵丝毫不逊色之前送碳碰到的那几个锦衣玉袍公子。
而且,这位公子还如此可亲,又与那几位颐指气使的模样完全不同。
因惊讶上官诺样貌,铁牛着实愣神儿好大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上官诺也不催促就那么神态随和的看着他。
“秀才公恕罪、恕罪,小老儿还以为天上的谪仙下凡,失了心智”。
铁牛又忙跪下咣咣磕头。
宁岩看着都替他累,制止道:“我二哥不看重那些虚礼,老人家还是赶紧将炭盆搬进屋里吧”。
铁牛点头应诺,见上官诺、宁岩让出门口,赶紧将炭盆端进屋里,找了中央位置放到地上,放完还谦恭的问位置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他再调整。
上官诺说挺好,然后拿出一钱银子递给他,铁牛自是百般推辞,直到宁岩硬塞给他,他才千恩万谢离开。
将铁牛打发走,宁岩自是一番感慨,感慨穷人的不易,感慨世道的艰难,感慨同窗的不仁。
上官诺也只是随声应和,无论什么社会,贫富差距、地位差距都是明显的,即使发展到高等级文明的星河文明亦然,更何况这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他同情铁牛吗?当然是同情的,可是也无心凭一己之力去改变整个社会的样貌,毕竟那太过费力不讨好,前世他也仅仅是名科学家,而不是社会学家乃至政治家。
所以他宁可去研究个科研项目,也绝对不想去费心费力搞什么社会变革。
稍加耽误,已是午时四刻,也就是常说的正午,超过加餐时辰一刻钟。大梁朝与中国古代时辰想似,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合现代2小时),一时辰有八刻(一刻合现代15分钟),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合现代5分钟),一盏茶有两炷香(一炷香合现代2分30秒),一炷香有五分(一分合现代30秒),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合现代5秒),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合现代0.5秒)。
而梁朝饮食习惯有些类似汉代到宋朝,约定俗称的是一日两餐制,分别是第一餐在每天的辰时(上午7-9点)进食,称为“大食”;第二餐则在申时(下午的3-5点),称为“小食”。
世家大族以及条件好的富户在正午会有加餐,说是加餐实际上相当于中饭,青园书院作为顶级名校,学校中的贵族自是有中午加餐。
在上官诺提醒下两人顾不得继续收拾,穿戴整齐拿起折扇赶往学园食堂所在。
虽是冬季,可青园书院的学子是纸扇不离身的,如若外出还要系上佩剑。据老生讲这是从第一代传下来的规矩,讲究,“纸扇在手从容淡定,长剑在身卧龙雏吟”,
这里面还有个典故,说青园书院承继自水镜先生,而水镜先生最厉害的弟子无过于诸葛武侯和凤雏庞统,于是青园书院立志于,将每名弟子都培养成卧龙、凤雏似得人物。
虽然学问可能一时培养不出来,可气度却要有。当然,若人人都拿着鸟毛编的蒲扇又有点骚包,显得太刻意。
也不知哪位学园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