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军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
瞧见李三妹和李前程似乎有悄悄话要说,连忙招呼两个手下,要打道回府,“李哥,那我就先走了。你每天不是十点半来这里么?我早点过来等你。”
“好。”
李前程点了点头。
见三人走远,他才问道:“三姐,怎么了?你不相信黄海军?”
“不是。”
李三妹摇头,“他那人没问题,刚才也很愿意替我们出头。我担心的是另外一回事,雇人的问题。”
“雇人的问题?”
李前程愣了半秒,明白了过来。
他沉默了,后世做生意太久了,差点忘了这个年代有这个年代的问题。
雇人的确是一件大事儿,准确地说,是一条不能逾越的红线。
当下的八十年代,国内上下普遍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地主是靠剥削农民,资本家是靠剥削劳工来发家致富的。
所以,在实现了工商业社会主义现代化之后,雇工在全社会消失殆尽。
雇佣就是剥削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
虽然,眼下马上要开放自由经济市场,但还没有开放。没有开放就得按照没有没放的政策准则来遵守。
去年六月,国家工商局曾经在某份报告中指出,
“各地可以根据当地市场情况,在取得有关业务主管部门同意后,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机械,服务和手工制造业等个体劳动,但不准雇工!”
作为后世白手起家的著名企业家,李前程对于政策的动向,一向是颇为关注的。
这种消息,他记得很牢靠。政策明确规定,不准雇工。
如今,自己雇人,还是一些社会闲散人员,这是触及了政策的红线。
这事儿可大可小,由不得他不沉思。
自己练摊的事情是小,但雇人的问题是大。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去县里边举报,那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要不,给黄海军一点钱,这段时间就不让他来了。等什么时候市场经济落地,开了厂再请他过来当保卫科长也不迟?”
李长生没有应声,沉默了两秒,抬头道:“这事儿,变通的法子倒是有……”
他话还没说完,李三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李长生笑了笑,“姐,肚子饿了吧?我带了几个馒头,你垫垫肚子。咱们今天收摊早,早点回去,还赶得上吃中饭。雇人的事儿回头再说,我有计较。”
姐弟两回到家,时间来到了十二点五十。
姜玉婷很是贤惠地帮着母亲做了饭。两人正吃着饭,见李前程和李三妹回来,连忙招呼他们一起。
母亲沈红月拿了两幅碗筷回来,打趣道:“前程,你是不知道,你今天出去,玉婷多挂念。一直在家里转来转去,转得我头都晕了。”
姜玉婷脸红了红,没敢跟母亲争辩,只是埋头吃饭。
母亲并不知道,姜玉婷那不是挂念,而是担心。因为知道丈夫最近练摊,招惹上了牛鬼神蛇。
李前程自然也知道姜玉婷为什么转来转去,他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并没有解释,接过话茬,“挂念那是必须的啊,谁让她是我老婆呢?”
姜玉婷不敢与母亲争辩,但却不怕丈夫,抬起头来,朝他翻了个白眼。
“爸呢?”
一旁的李三妹问了一句。
“去黑石头地那块儿盖房子去了。”
“大姐夫一家和二姐呢?”
“在糖厂干活,厂子里不是给安排了职工宿舍么?她们今天就搬过去了,说不回来住。怎么,你们在糖厂门口练摊,没瞧见她们?”
“那哪儿瞧得见?妈,你是不知道糖厂有多少人,足足一千人。再说了,她们不是在食堂工作么?人家下班,他们上班,时间都不同。哪能碰的上?”
李三妹夹了一口菜,回了一句。
沈红月“哦”了一声。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你们带点米,油之类的,去看看她们,瞧瞧她们干的咋样。特别是你二姐,她那个人啊,性子弱,容易受欺负……”
沈红月絮絮叨叨。
李前程点了点头,“放心吧,妈。不是还有大姐照看着么?大姐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姐在她身边,还能吃得了亏?再说了,厂子里边的领导,都认识我。知道我跟厂长关系不错,会知道照顾二姐的。您要是还不放心,这两天我带点东西过去瞧瞧。”
沈红月这才露出一个微笑,“好,你既然跟厂子里的人都认识,那就打个招呼,让他们包容包容你二姐和大姐一家。”
“前程哥,在吃饭呢?”
院门被打开,一伙半大的小子和姑娘此时走了进来。
众人手里,各自拎了一桶处理干净的鱼虾,嘟嘟蟹。
一脸憨厚的石头,走上前来,跟沈红月和李三妹打了招呼,“婶儿,三姐,玉婷姐……”
李前程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自己去后院忙吧。酱汁都已经调好了,你们帮忙腌制,待会儿等我吃完饭,就把今天的工钱给你们结一下。”
“好咧。”
一伙儿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