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3日,大暑。
湿热交蒸,汗出如渖,即便已经脱下白大褂,来到吹着中央空调的走廊上,吴迪倩仍是觉得燥热难耐,尤其还被口罩捂着口鼻,只要一喘粗气,热气就会在口罩内凝聚,滚烫感霎时侵袭肌肤,心中的焦躁情绪也随之加剧。
“快一点钟了,不晓得胡医生有没有下班?”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就急匆匆地冲进刚打开门的电梯,摁下了肛肠科所在的六楼。
“听说了吗?国家现在把康复治疗师划为了‘服务人员’,简直是乱来呀!”
“可不是嘛!这么一整,咱们院里好多康复治疗师都开始罢工了,没罢工的也在消极怠工,把活儿一推,害得我和我们科室那些护士忙得不可开交。”
“但关键是术业有专攻,康复师的活儿,不是每个医生护士都干得来。”
就在电梯门关上之际,早先走进电梯里的那几名医生就围在一堆窃窃私语,而他们说的话,正好被旁边的吴迪倩听得一清二楚。
她表面不动声色,但双脚却悄然挪了过去,竖起耳朵仔细听,并对他们的义愤填膺感同身受。
因为,她正是他们所议论的康复治疗师。
九天前,《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22年版)》正式公布,将康复治疗师归为服务人员,不再是医疗卫生技术人员,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医疗行业内的“大地震”。
“这是行业倒退!”
“直接降低了康复治疗的准入门槛!”
……种种不满言论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将之称为灾难,会让医学界倒退几十年。
不久后,知名专家、学科带头人、数不清的康复科医生,以及治疗师们纷纷向卫健委和人社部发函,发起了一场职业保卫战。
同时,也导致许多医院的康复治疗师罢工抗议,或消极怠工,从而造成医院内部大混乱。
包括吴迪倩所在的儿保科,就有两名从业十几年的康复治疗师借故请假,而剩下的治疗师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已没了当初的热忱,上班就抱着手机在网上展开骂战,向卫健委及相关部门施压,让他们重新修改这一版的“职业分类大典”。
吴迪倩自然也是忿忿不平,想她为了顺利毕业,啃了不少本“蓝色生死恋”(此套教材不管怎么改版,都是蓝色的封面,且内容之多,书籍之厚,还越改版越厚,让无数医学生为之流泪,悲惨程度堪比是韩剧蓝色生死恋,所以此套教材被医学生戏称为蓝色生死恋),才拿到本科理学学士学位,又在医院苦熬了一年,从内科轮到外科,再到骨科、妇科、儿科、康复科,累死累活才获得转正资格。
可她正式工作刚满一年,还没走上康庄大道,就被一记无形掌风给扇到了另一条泥泞路上,依旧干着医护人员的工作,却被冠以“服务员”的头衔。
当然,并非他们对“服务员”存在职业歧视,而是单从专业性来讲,治疗师的从业难度和压力,远胜于服务行业从业人员。
甚至,治疗师比医生更应值得尊敬,因为他们要学习更多的知识,付出更多的努力,跟病人的相处模式也要更加亲切,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西方国家治疗师的地位比医生高的缘故,但放眼国内,很多人都不太清楚治疗师是一个什么职业,还把他们跟按摩师混为一谈。
这让吴迪倩委屈又气愤,积攒了一肚子脏话想骂,但一张嘴,就跟便秘似的,卡在了嗓子眼里。
而她,也因为这件事,气得真·便秘了。
还便秘了快整整七天,不是病也要她命。
但身为一名职场萌新,她不敢推掉前辈丢来的工作,更不敢随便请假或偷懒,只能趁着午休时间去肛肠科检查。
由于看便秘有些尴尬,所以她特地挂了一位女医生的号,而对方今天正好可以坐诊到中午十二点半。
可当她忙完手里的活儿,火急火燎地赶到肛肠科时,早已过了下班点,原本人头攒动的走廊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而那位女医生所在的诊室门也已紧闭。
“怎么办啊?胡医生下次的中午号要等到下下周才会有。”
吴迪倩轻揉着自己硬邦邦的小腹,感觉自己再不拉粑粑,就要被憋死了。
但最近医院里的情势,怕是很难申请到轮休假,脸皮薄的她又不好意思向领导直言自己的窘境。
站在走廊上抓耳挠腮了片刻,她忽然发现,还有间诊室的门半开着,随即眸光一亮,试着走过去往里一瞧。
呃…是白医生!
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即便被口罩遮住大半,依旧醒目夺人,吴迪倩只通过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就认出了此人。
可惜他是白驰尔,换做是其他医生,她就推门进去了。
吴迪倩暗自嘀咕。
白驰尔是肛肠科的主治医师,年轻有为,还长了一张明星脸,要不是他多长了一张嘴,准是医院的新晋院草,所以,与院草擦肩而过的他被众人戏称为“哑巴新郎”。
除此外,他还有个外号,叫“白莲花”,只可远观,别说亵玩焉,光是靠近一步,都会被他的毒舌气得咬舌自尽。
虽然他平日里惜字如金,但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