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无暇再思考这些,眼下她要面对的是华樱的质问,那件事,是秘密,她一直藏在心里十多年都不敢说,可如今,恐怕是难以再继续隐瞒了。
华樱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好像知道木野的犹豫和挣扎,他没有硬逼她,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木野,从我奶妈离世之后你就开始在我身边伺候,虽然我知道其实你是老组长派来监视我的,可是,水萄的事,你并没有如实向他报告,我要谢谢你……我相信那个埋藏在你心底的秘密压抑了你很久,不如说出来,或许会舒服一点。”
木野在华樱身边有13年了,别看她外表年纪轻轻,她真实的年龄是四十岁,在她心里,华樱即是组长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华樱的这番话,勾起了木野的回忆,她不禁摇头苦笑,华樱有时聪明得很可怕,老组长派她来监视,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实际上华樱早就洞悉了这一切。
木野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擦药的动作慢了下来,嘴里喃喃低语道:“你虽然是老组长抱回来的,但你不是弃婴,是老组长在你母亲生下你的那一刻就抱走了你。然后用了一个死婴来冒充,让你母亲看到,她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老组长把你带到这里来,专门请了奶妈照顾你。直到你的奶妈去世之后,我才又被派到你身边。”
卧室里的气氛僵硬得吓人,木野说完之后,大气都不敢出,她能感受到华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沉,越来越森冷。
这可怜的孩子,就因为老组长看上他父母的优良基因,居然将华樱带走,然后为组织培养出一个历代最出色的组长。
他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他忽略了,华樱始终是一个人,不是机器,成长之后,怎么可能不对组织产生质疑呢,即使没有水萄的出现,华樱那么聪明的人,也会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醒悟的。
水萄的存在只是将这个契机提前了并且对华樱起到了正面的引导作用。
木野很想看看华樱此刻的神情,但她不敢,她擦完药,收拾起药瓶,为华樱将被子盖上,她想,或许华樱应该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在木野转身那一秒,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华樱的笑声,他没有哭没有闹,竟然是……笑了。
这笑声,充满了自嘲和凄凉的意味,他是愤怒到了极点的笑。
原以为老组长是他的恩人,尽管老组长对他格外严厉,会打骂他,从不关心他,可他一直有一颗感恩的心存在,他以为,如果不是老组长当年大发善心,将他这个被人丢弃的孩子捡回来他可能早就死了……
万万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真相是,老组长不但不是恩人,还是害他的罪魁祸首!
而他,就因为老组长的一己之私,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母爱,失去了与家人共享天伦的幸福。
他被培养成了一个机器,他在组织里长大,他在暗黑的环境中获取的养份都是邪恶的,他不是乖孩子,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和水萄的差距不仅仅只是黑与白的距离,而是,天空与泥沼……
呵呵……我做错了什么吗?从一出生就降临不幸,那是我的错吗?我原本可以当一个快乐的小孩,善良的小孩,被家人疼爱的小孩,可如今,就算让我找到了他们,我又该如何面对?
谁会接受我的存在?对于一般人来说,我是洪水猛兽,我是魔鬼,我是最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恶灵!
“呵呵……呵呵呵呵……”华樱这凄惨的笑声,听得木野浑身发酸,她宁愿听到他痛骂,痛苦,也不愿听见他这种让人心碎的笑。
木野实在呆不下去了,她只想要逃开,华樱的笑声比魔音还更折磨人。
木野的手刚搭上门柄,华樱蓦地止住了笑,嘶哑的声音在问:“木野,你见过我的亲生母亲,对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她……她究竟是谁?”
木野背脊僵硬,她刚想否认,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转念一想,自己始终是逃不出老组长的手心,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如果她不告诉华樱,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亲生母亲是谁。
木野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决定要为华樱做点什么。
木野转过身,又返回来,面朝着华樱,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你亲生母亲长得很美,她是一个混血儿……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
华樱坐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很快,他死死盯着木野的脸,紧张得手心冒汗……
然而,木野没有再继续下去,她的声音哑然而止,瞪大的眸子里全是惊恐和痛苦,手指着华樱,她很努力地要挤出喉咙里堵着的字,只可惜,她已不能……
“木野!木野!”华樱惊悚了,跳下床冲到木野跟前,接住她坠落的身子。
木野倒下了,她身后赫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是老组长,他手里的枪口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木野……木野!木野你别死!”华樱悲愤的咆哮,木野听不见了,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说出华樱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