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野收拾好东西带着小春出门，远远看见村里几个大嘴巴在门口聊天。
故意低头不看路直直往这几个人中间撞去。
“哎哟！这么宽的路，你就不长眼非要往我们这撞？”
“和你说话呢！撞了人，一句话没有？！
她被人扯着胳膊揪起来，扬起一张默默流泪的小脸，脸上还带着张牙舞爪的巴掌印。
众人皆是一惊。
周云野却嗫嚅着怯生生开口，“对不起各位婶子，梅姨她...”
惊恐捂住嘴巴，慌乱的看众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
毕竟有的时候，未说完的话更会引人联想。
她可没错过身后飘来的几句吐槽。
“啥玩意，这脸是郑梅打的？郑梅不是天天和我们说她把这个继女眼珠子一样捧着舍不得动一根头发丝吗？”
“就郑梅那泼妇样，你信？后妈能有几个善茬！”
“话说周家丫头不是听说嫁给有钱人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吗，瞅这样子，咋看咋不像嫁给有钱人了...”
小春懵懵懂懂，只觉得大姐变脸比唱戏的还快。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她吹牛比赛吃肉包子，下一秒眼泪就和宽面条一样挂在脸上。
等离开了那群大嘴巴婶子，又瞬间变成得瑟的模样。
不由伸手摸摸周云野的脸，小声嘀咕。
“是好几张脸藏在一起吗？我怎么摸不出来...”
周云野：？
小春这是在说自己脸皮厚吗？
...
一路逗着小春走到集上，一大一小皆发出“哇”的感叹。
左右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村人的交谈声，融在一起，生机勃勃。
集市上每个人都风尘仆仆，挎着小布包或者篮子，脸上是挡不住的开心。
周云野哪见过这场面，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
她身边是一个乌漆麻黑的小摊，看不清卖的是什么，却有不少人坐下来，呼啦呼啦往肚子灌。
果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路边摊在什么年代，都很受欢迎。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米花香，不远处就是爆米花的黑色机器，在砰砰作响。
更远处，人山人海，时不时还传出来几句喝彩。
小春本来被米花香勾走了魂，听见喝彩声，连忙往人群中挤。
周云野怕和小春走丢，也跟着往人堆里扎。
等费劲挤进去，才看见里面是什么。
一个简易搭起来的台子上，站着一个上身穿红袄、下身穿绿裤子的年轻姑娘。
头上还簪着一朵艳丽的桃粉色头花。
正唱到“讨血债，要血偿，前人的事业后人要承当。”
小春不懂，在津津有味看热闹。
周云野却觉得格外亲切。
她许多年前还在戏剧学院念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吊嗓。
唱的正是《红灯记》、《白毛女》等家喻户晓的经典戏剧。
看向那个姑娘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一丝见到知己的喜悦。
正开心着，被人群簇拥着的姑娘却卡了壳。
《红灯记》唱到那句“绝不下战场”，有一句极长的拖腔，十分考验基本功。
或许是紧张，又或许是年纪小，这句拖腔怎么也唱不上去。
等到磕磕巴巴唱完这句拖腔，后面的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好好看戏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还从里面发出一句喝倒彩的声音。
“行不行啊！大家一大早就赶过来听戏，就唱成这样？”
姑娘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泪光。
周云野心里替她着急，干脆自己开口，唱起接下来李玉和的词。
“一封请帖藏毒箭，风云突变必有内奸...”
她声音清亮，柔和婉转。
唱起男人的部分不但不违和，还平添一丝狡黠灵动。
人群只是楞了一会，然后猛然爆发出剧烈的喝彩。
“好啊！唱的好！”
自觉的往旁边挪动，给周云野的身边空出一块地。
周云野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唱，眼神还在不断暗示台上那个姑娘。
“快唱啊，想起来没？”
谁能想到，那姑娘不仅不唱了，反而脸色涨的更红。
眼泪啪哒啪哒从眼眶里往外涌。
看向周云野，没多少好气。
“你是文工团新来的？你故意来看我笑话，好让你自己出风头是不是？”
“你想唱，我就让给你唱。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侮辱人！”
撂下这两句话，她直接从台上跳下来，奋力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
“都让开，没听见我说今天不唱了吗！你们想听，让她去唱啊！”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这叫个什么事？
她本来还在后悔自己行事太过冲动，没考虑别人的自尊。
现在一听，她明白了。
这就一纯纯脑子不好的傻子。
路过的时候，她眼尖的发现那姑娘朝自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