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父是外村的,长得斯斯文文,不似村里庄稼汉那般五大三粗,听说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里穷就没再读下去,辍学给有钱人家里帮忙,记记账,写写东西。
当年四姑就是被他文绉绉的白面书生模样迷住,不顾家里反对,硬是嫁给了四姑父。
四姑父种不了地,西家沟村也没有有钱人找到帮忙,他就出城务工去了,一年有大半年时间不在家,四姑刚开始要跟他一起出去,被四姑父以现在还没立住脚跟为由拒绝了。
后来四姑出去一阵,过了没两月回来了,说是接受不了城里人的酸腐样,以后就再没闹过去城里。
今年过年早,四姑父一个月前就回来了。
大伯和叔叔们今天去祭祖,他作为女婿按村里习俗不能去,就留在家里,想必是得到消息晚了,所以来得比较迟。
三叔看到四姑父脸色一沉,“你怎么才来?”
四姑父神色赧赧,“你知道的,我不能去祭祖,就待着家里,消息知道得有些晚,所以来晚了。”
不料三叔听完四姑父的解释,直接一拳打了过去,鼻血立时涌出,四姑父被打得有些发懵,反应过来以后也顾不得去擦鼻血,就和三叔扭打在一起。
四姑父是搞文的,怎么打得过成日里下地干活的三叔,没几下就被三叔按到地上。
钟玥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架殴事件弄傻了,什么情况?
身后的妈妈将钟玥往后拉了一下,于是她退到了人群第二层,透过前面两人身间的缝隙,她看到三叔的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下,拳拳到肉,看着就疼。
反应过来的大伯和几个叔叔赶紧将两人拉开,钟玥听到大伯的喝斥,“还嫌丢人丢得不够,有什么事等安葬完铁蛋再说!”
又是一阵闹哄哄,妈妈拉着钟玥侧到一旁,让开条路。
叔伯把草席卷了一下,几个人抬着铁蛋,三叔则抱着三婶,一行人往家里走去。
围观的人也都四散而去,崖下又是一片死寂,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啼叫传来。
钟玥抬头看了看崖顶,光秃秃的只有颗歪脖子松树悬在那里,铁蛋上去干什么呢?
回到院子,铁蛋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在后院一个空置的房间,事发突然,棺材得现做,大伯他们就将铁蛋先用草席卷着放在那。
噼里啪啦
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从三叔屋里传来。
“你发什么疯?”是三叔的声音。
“我发疯,你说我发什么疯?”三婶已经醒了,“当时我就说,那个东西不能杀,不能杀,你们不听。”
“闭嘴~”
似乎被三叔的喝斥激怒了,三婶扯着嗓子嚷起来,
“闭嘴,凭什么让我闭嘴!你们这些男人,铁了心要将他杀了,现在报应来了吧!你们做下的亏心事,凭什么要让我的铁蛋替你们受过!!”
“满嘴胡言乱语,铁蛋的死和那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你,是你没有照顾好铁蛋,让他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去祭祖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照顾好他,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钟玥站在院子里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想走,可好奇心又驱使她站定。
然后她听到三婶的声音,“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铁蛋!”
仿佛被抽掉了空气,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一个人喃喃自语着什么,钟玥听不清。
冷不防三叔突然从屋里出来,偷听被逮了个正着的钟玥有点尴尬,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三叔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小玥,你怎么在这里?”是爸爸的声音,“现在家里一堆事,乱糟糟的,你一个人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
钟玥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着铜铃吊坠发呆,白泽让自己等他回来,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又总出现小蝶受折磨的画面,钟玥一天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可出去的路被堵住,现在又要办丧事,走是肯定走不了了。
也不知道嫣然把小乐照顾得怎么样,虽说她活了很久,可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啊,都有点想念柳色茶坊了。
“玥儿,玥儿。”
声音从窗户外传来,钟玥收起铜铃吊坠,走到窗边,可打开窗子后外面除了老旧的廊道,再无其他。
“玥儿……”
钟玥在声音响起的一霎,立马打开门,看到个小小的身影闪过,她立马追了过去。
一路追到间废弃的老房子,那个身影一闪,进了屋子。
这座老房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从钟玥记事起就是荒废的,院里的杂草长得有膝盖那么高,高高的石阶上三间泥瓦房并排列着,因年久失修,窗户和门早已破败不堪,风一吹,吱吱嘎嘎地响。
钟玥抬脚走上阶梯。
“不要…不要…”
惊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声音……是小蝶!
难道小蝶并没有失踪?
钟玥快步走到门口,看到崔磊将小蝶死死地压在身下,小蝶面色惨白,满脸泪痕,不断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