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处修建湿地公园。孙老板揽到手后,甲方明确要求工期紧高质量,他感觉真有点忙不过来,就想到了钱以德。这工程其实简单,就是在河道上横起一座一千多米长的橡胶坝,把细细的水流拦住,形成人造的平湖。他从老家预备好民工队伍,仔细咨询了有关技术要求,还请教孙老板,是否需要先请官员吃顿饭。孙老板告诉他说,这工程你其实是二老板,但我不会要一分钱的管理费。要他安下心来,一门心思用在工程上,啥时间请吃,送啥样的礼物,他会权衡安排。
钱以德日夜吃住在工地,楚大泉与爱人周末去看他,正是五黄六月,大太阳底下,他戴顶草帽,穿件汗衫,裤腿挽过膝盖,下半身沾满了泥水。个头不高的他,晒得又黑又瘦,好像都小了一圈。他说,工期紧很,必须赶在汛期前把坝修起来。否则,洪水一来,前功尽弃。在溽热而飞扬着尘土的工地上,看见老同学这么拼命,楚大泉不由得拾起铁锨,一起干了小半天。钱以德乐呵地说:“这不算啥,咱就是劳作的命,只要有活干有钱赚,生活就充实,累了筋骨,心情高兴。记得砖厂刚开始那阵,跟工人一起干活,使劲过猛,把铁锨把给弄断了,一个趔趄,整个人闪进水坑里,湿透了裤子,数九寒天,冻的直打哆嗦。”
工程过半的时候,孙老板来了电话,说是他已经约好了有关领导,明天在古都饭庄888包间吃饭,菜单都点好了。重点叮咛了三遍的话,是要他务必在下午五点前守在包间,迎接贵客。电话那头的话,对钱以德来说,比吃了兴奋剂还兴奋,这意味着部分资金有眉目了。工地上跑了一上午,中午回家躺在软和的席梦思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之前的自己,想着孙老板的人品,想着发展的愿景,本来就很大的脑袋,思绪还是装得满满的胀胀的。又起来,闭上房门,站在门背后的镜子面前,瞅着头顶上稀疏的头发,用梳子左右前后反复编排着。
下午四点半,钱以德早早走进饭庄包间,服务员笑咪咪地问:
“老板下午好,菜单昨天点过了,几点上菜呢。”
“不急,不急。我是打前站的,跟你一样,都是服务人员。”他说,坐到了离冷风口最近的位置。
“哪会呢,能来这包间吃饭的人,都是‘三大’,其他的人,进不来的。”
“啥叫‘三大’啊?”
“就是大款大老板大领导呗。”
“这么个‘三大’啊,那你看我是哪个大呢。”
“你是大款。”
“为啥呢?”
“提前来的多是大款,大老板都会带个跑腿的,大领导都是最后才来。一是工作忙,应酬多,没空早来。二是位高权重,只许别人等他,不会先来等别人。”
“你这丫头,快能做侦探了,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我呢,充其量是个小工头。”
“哄我呢。就算是你说的小工头,也是将来的大款哥。”
“真会说话,感情在这当几年服务员,都赛过大学生了。”
“大款哥,是挖苦我呢。服务不到的地方,尽管说,我们改正。给您续上茶水,请先歇着。”
五点时分,市上的科长先到了,五十岁的样子,比他谢顶的还厉害。钱以德赶紧笑脸迎上去,主动介绍说:“我是小钱,有幸相识,欢迎相聚。”
“叫我老郭就好。”对方伸出右手说。
“外面好热,请先用茶。”钱以德殷切地招呼着。
“谢谢。你已经不是小钱了,能坐在这包间里吃饭,都会发大财的。以后咱俩见面,得改你叫大钱。”
“借您吉言,万分感谢!”
随后,孙老板盛情邀请的四位贵人,先后进了包间。坐在棕色真皮沙发上,几位贵客品了会上好的西湖龙井茶。孙老板告诉服务员,先上凉菜,热菜等会上。
服务员老练地打开两瓶五粮液,平分到六个分酒器里,放在每个座位前。孙老板招呼说:“请四位领导移步就坐,咱们开喝。”
酒桌上最大的官,是位副厅长,落坐到位,他出口定了规矩,说:“三杯过后尽开言。我来提议第一杯,感谢孙老板真情款待。都别起来,过电过电。”说完话,他带头把盛满的酒杯端起来,在桌面上轻轻墩了两下,一饮而尽,大家跟着干了第一杯酒。“第二杯,孙老板该你了。”这位副厅长自封酒司令。“领导在上,哪能轮到我。”孙老板有点迟疑。“别推辞了,就你来最合适。”他直接指示了。“那――,承蒙领导们高抬,我这就造次了。感谢各位领导百忙中来赏光,请干杯。”孙老板话毕,一扬脖,又带着响声舔吸了一口,再把右手里的酒杯翻个底朝天,意思他喝的点滴未剩。“这第三杯,机会给年轻人吧,小钱,你来,好好表现啊。”钱以德的余光看见孙老板鼓励的神情,就站起来说:“感谢四位领导的提携和孙老板的关照,我先干为敬。”接着,他拼着一股劲,按官位高低,走到每位领导身旁,谦恭地敬了他们一杯酒。
下来的节目,大家边吃喝边交流。先是郭科长开腔了:“我有个建议,每人说个荤段子,说不出来罚一杯酒。现在社会就兴这,咱们随大流,乐呵乐呵。再说,说黄话的人不一定做黄事,不说黄话的人,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