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济阴郡治所定陶。
全城缟素。
哀声震天!
曹军主力驻扎在城外的济水河畔,兵卒们一个个精神饱满,侧耳聆听着中军大帐内的哭嚎与吼叫。
此时,一声冷静的疾呼与帐内的氛围不相匹配。
“将军,愤怒之下不能做出任何决定。”
戏初心力交瘁,他觉得自己这份可怜的坚持毫无意义,仿佛此刻他在与全天下为敌。
身为曹军之中唯一的军师,他认为他有这个责任出言劝谏。
却没想到收获的,是满满的国粹与恶意。
“戏初,娘匹竖子,奸邪之徒,小心老子剁了你!”
帐下那指名道姓骂着街的人,叫曹仁,是曹军中最勇猛果敢的武将,也是亲族将领中战功赫赫的佼佼者。
曹仁起了一个开头,剩下的曹氏将军们纷纷收敛了泪水,也随之开启了骂娘模式。
而高贵的亲族将军夏侯渊面目狰狞,已经拔出刀来,要砍戏初,多亏低贱的异姓武将们死死拦住了猛夏侯,中军帐内才没有发生惨案。
群情激愤。
中间端坐的曹操面无表情,对一切充耳不闻。
他爹死了。
他挚爱的老父亲,为他铺平了人生光明大道的老父亲,死了。
而他曹孟德,仅仅哭了一次。
对曹操来说,眼泪的实用价值要远远高于情绪价值。
所以,他喜欢笑。
既实用,也开心。
不过吧,在这种场合下,笑一笑似乎太过离谱。
拜托,大家不管真的假的,都在哭你的爹,你总不能真的笑出来吧?
曹操装作十分悲伤地揉了揉眼,说道:“志才,非是我要出兵徐州,你也看到了,这是众将的意思。”
“将军,此时出兵,大为不妥。将军乃三军之主,如何能听众将之意,怒而发兵?”
“有何不妥?”
曹操的追问让底下的亲族武将瞬间有了底气,大家一同声色俱厉道:“有何不妥!”
戏初捋着小胡子,正气凛然道:“夫以义敌强,王道之师也,是故将军进克袁术;恃强凌弱,霸道之师也,是故董贼退避长安。出师无名,于战不利,于国无功,智者不为也。孙子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将军曾为《孙子》作注,岂不闻孙子‘慎战’之道!”
曹操一脸麻木,说道:“徐州丹阳兵强,陶谦一世枭雄,我们进兵徐州,何来恃强凌弱?志才所引《孙子》,后面还有一句,谓之,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此去徐州,正是合利之战。”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原来,曹军先前大破青州黄巾军,招降劲卒几十万,曹操择其强者,编为“青州兵”。这支部队战斗力之悍勇,天下间难有匹敌,但因为青州兵人数众多,且贪婪暴虐,所以养兵的开销也是个天价数字。
自从前不久曹军虐杀袁术大军之后,纵然将袁术赶到了千里外的淮南,可曹操一方也陷入了断钱断粮的窘境。
不得已,只好移军富庶的定陶城就食发饷。
可眼瞅着,定陶的钱粮又要吃光了。
于是,围绕着未来的发展方向,曹营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荀彧为首的颖川士人主张在颖川从头做起,建立大本营,而以曹操为首的梁沛武将主张前往富庶的徐州,鸠占鹊巢。
如今出了曹嵩的惨案,武将派入主徐州的声音甚嚣尘上。
曹操双眼湿润,撅着嘴,缓缓说道:“志才啊,青州兵供需浩大,我们快要养不起了,但兖州四战之地,岂能没有强兵猛将?我意已决,以战养战,攻打徐州。”
戏初急道:“青州兵那群人都是残暴至极的黄巾余孽,放任他们进了徐州以战养战,恣意妄为,必然引发惨剧,恐怕对将军名声不利。”
“呵。”曹操竭力控制着自己不笑出来,“我尚且活着费劲,还管什么名不名的,我以报父仇为名,如何不算出师有名?”
“义旗才是大纛……”
没等戏初说完,曹仁厉声喝道:“将军,我们不用听这白面书生叽叽歪歪,上阵厮杀,又不用他!”
曹操抬手制止道:“你们休要胡言,传我将令,军中敢有伤害戏志才者,定斩不饶!”
曹仁这才喏喏而去。
戏初也算当今智者,他明白,眼下曹军的处境极其艰难,除了兵进徐州,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当前的生存问题。
“志才,我军若进兵徐州,你可有谋略啊?”
身为曹军的军师,为军队规划进军道路是戏初的职责。
哪怕道不同,也要相与为谋。
“我军处在定陶,军资必然要从济水走菏泽,然后沿泗水顺流之下,直取彭城。”
“甚善,陶谦老贼刚刚从泰山一带回师,我军则由徐州南部进兵,避实击虚,以逸待劳。”曹操点点头,随后皱起眉头思索道,“只是彭城国国相陈珪,智名远播,若在彭城将我们拦住,如之奈何?”
戏初笑道:“全军轻进,军士乘船先行一步,顺流而下直取彭城,随后劫掠城外物资,再等候军资送往,此闪击之术也。兵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