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内,熏香袅袅。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在屏风后面,只留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烛火哔剥燃烧的声音。
赵归珏在这里跪了半个时辰了,膝盖酸痛。
父皇自从召他们入宫就没说过什么,只让他们候着,惩戒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父皇,不知您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怎么,你等不及了?”
屏风后传来一声冷哼,威严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颤。景帝赵宿蓦地砸了只茶盏在地上,怒道,“就让你跪半个时辰你就受不住了?来日如何统御天下?”
“是……儿臣知错。”
赵归珏恨恨地瞪了旁边的谢昀一眼。
谢昀也同他一样跪着,明明带着伤,却还装得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一声都不吭。
训过赵归珏,景帝的声音温和起来,“如晦,朕知道这次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朕绝不亏待你,来啊,陈参,去朕的私库中挑些赏赐给谢爱卿,权当朕替归珏赔罪。”
“臣惶恐。”
谢昀咳了一声,忍住喉中血腥,叩首谢恩。
堂堂天子口中竟说出赔罪二字,赵归珏恨得拳头都攥紧了,“父皇,他也配?这事儿可不是我的错,是他擅离职守在先!”
“你闭嘴!”
景帝训斥道,“你轻罪重罚,蓄意滋事,你以为朕不知道?回去面壁七日,七日内,不许出你的东宫!”
“父皇!”
“太子殿下,走吧。”大太监陈参低声劝他,“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别凑上来了。”
“哼——}”
赵归珏狠狠地剜了一眼谢昀,拂袖而去。
这笔账,他记在谢昀身上了!
陈参察言观色,随着赵归珏悄悄退出了明德殿,殿内只剩皇帝和谢昀二人。
谢昀这才出声,“陛下如此,臣诚惶诚恐,还请陛下把赏赐收回吧。”
“天子之言岂有反悔之理?”
景帝从屏风外走出来,他面容端正,看起来温和亲切,话里却藏着许多机锋,“如晦,你记着,朕给你的东西你收着便是,就算不想要,也得收着。”
“是。”
谢昀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帝王的宠信和责罚都在一念之间,做臣子的只有受着,这些道理,他早就明白了。
谢昀对这个自己曾经誓死效忠的景帝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
在他经过景帝授意以谋逆之罪将广陵王全族诛杀,却被迫为这位君主背了弑杀的罪名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景帝身边的一枚棋子。
景帝惯常会做这些表面手段,他明面上宠信谢昀,让谢昀大权在握,暗地里,却一直在借谢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昀习惯了他在人前宠信自己、人后打压的面孔,心中波澜不惊,只是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臣去做?”
“爱卿知朕啊。”
景帝笑眯眯地抚着须髯,说,“柳肇的事要你去解决。他一日不除,终究是朕的心头大患。”
“是。”
“你不问问朕为何要处置他?”
“陛下做的决定,臣只需执行,不需疑问。”
谢昀明白他是对景帝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景帝才会冒着民怒把他重新调回指挥使一职。
恶人总要有人来做,谢昀就是景帝身边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景帝很满意他的答复,终于让他起身,“好了,不必跪着了,回去吧。”
殿外,大雪茫茫。
谢昀出了宫门,惊雀正等在那里。
“走,去柳家。”他简明扼要地说。
“指挥使,可是你……”
谢昀的脸色苍白得如鬼一般,看得惊雀一阵心惊,“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至少先上了药再说啊。”
谢昀却微微摇了摇头,说,“不,时间来不及了。”
殿前司的人都是万里挑一,训练有素,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都集结完毕。
黑甲玄刀的士兵们将柳府团团围住,在这个大雪弥漫的深夜,悄无声息地将柳家上下百余口人都压往天牢。一时间,哭声和惨叫声四起,妄图逃亡的人都被谢昀一刀杀死。
他的刀下有过许多无辜的亡魂,对人命早已麻木。
可当看到一旁面如金纸的柳纨素时,谢昀的表情却动了动。
这是,她的朋友?
柳纨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许多官兵忽然闯进了家里,有家丁想外出求救,却被直接砍成两半。她亲眼目睹了这场杀戮,整个身子似乎都浸在了冷水里。
尽管惊慌,但她并未失措。
柳纨素即使在这时候依旧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紧抿着唇,对要抓她的官兵不卑不亢地说,“我不知道殿前司为何来查抄柳家,但我如今并不是罪身,你们无权绑我。”
殿前司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下还镇定自若的女子,忍不住都笑起来。
“你以为天牢是什么地方?进了天牢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他们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进了天牢的人就算没罪,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