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宁玉再睁眼时,已经是天亮。
她微微扭动着头看向身侧,初春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初春正专心用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她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用沾了水的棉絮擦拭着她的嘴。
恍惚中,师宁玉想起人间孩子在小时候生病时,父母似乎常常会守在孩子身边。
“姑姑。”师宁玉声音沙哑,轻轻喊着。
“小姐,你醒啦!”初春喜出望外。
师宁玉眨眨眼,她的思绪逐渐清醒许多。
师宁玉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初春眼睛已经红了,“小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吃些丹药?”
师宁玉摇摇头,拍拍初春的手,让她不要紧张,她缓了一下后问:“我睡了多久?”
她怕有人起疑心。
“一天半,您不用担心,我上下都打点好了,不会让旁人起疑的。”初春有条不紊地解释,“我们已经在回程的车上。”
师宁玉点点头,她的侧脸在初春的手里蹭了一下,初春的手十分暖和,应该是因为干活操劳的缘故,上面有些薄茧。
师宁玉在温暖的掌心中留恋了一下后,便放开了初春的手,她坐直了身子。
她现在需要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师宁玉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与初春说道:“我感觉体内比以前更舒畅,应该可以直接吃饭,姑姑您帮我准备一下吧。”
“好”,初春点头起身:“对了,这些天还有一事...”
初春说话忽然吞吐,看着为难。
“您说”师宁玉示意。
“城主出关了,但听说这次受了重伤。”
师宁玉:?!
师宁玉揉了揉眉头。
怎么事情一遭又一遭的,她的便宜父亲可别这么早一命呜呼。
初春补充道:“这次我们从万灵谷出来时,小姐还在昏迷,我们对外说的回城的理由也是城主出事,小姐急痛攻心,为之晕厥。”
行吧,听着很合理。
很适合她这朵娇弱的小白花。
师宁玉表示明白了,又问道:“温公子人呢?”
初春回道:“在我们后方的车里。我们来时经历了劫匪,大公子派了清门的人护卫我们回去。现在队伍里没有师家长老们的人,温公子随行的事不会泄露给他们。”
师宁玉了然。
现在哥哥早点知道温佑安跟回去也没事,她能努力摆平这位便宜哥哥,只要师家那群烦人精别知道就行。
她又躺回了床上,瘫着了。
父亲师剑影在原身的记忆里没太多相关的回忆。
只记得他是一个刀修,人非常地直来直去。
他非常厌恶人人充满算计的师家,所以在师宁玉的母亲施银尘去世后,他宁愿多修炼闭关,也不想多看两眼气氛阴沉的师家主宅。
师宁玉面对这样的父亲,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救。
直言告诉他“你未来会因为族人暗算死去”,这话怕他认为自己在诅咒他。
劝说他“修炼有度别自闭,多注意师家动静”,这又等于耳旁风,这些话要有用这些年哥哥早劝住他了。
师宁玉手中把玩着头发,放空自己。
思考人间亲情太累了,不适合她。
初春端着食盒进来时,看着师宁玉郁郁寡欢,愁容多生的模样,不由心疼地安慰她道:“小姐别怕,城主目前已经稳住心脉,只需静养些日子,会日渐好转的。”
师宁玉点点头。
她知道现在还不到便宜爹的死期。
不过也不远了。
师宁玉喝了口初春递给自己的甜粥,软糯可口,让人得以舒缓,她眉头不禁松开许多,神情惬意。
初春在旁看着,忽然觉得小姐像一朵懒洋洋地伸展肢体的小奶猫。
师宁玉夹了一口小菜,看着初春问:“姑姑,你印象里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初春愣了一下,眼睛看向远方,有些出神。
“是非常不一样的人。”
初春的语气充满了怀念:“夫人太特别了。”
“她曾收留了我,夸我漂亮,还亲自给我戴上耳环。”
“她曾摘一整枝的玉兰花去送给被人们厌恶,住在地窖里的疯子。”
“她曾在城主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说话时,在他屋外挂满了银铃铛,风一吹就一直响,然后城主就会无奈地出屋了。”
初春讲着这些话,声音很慢如同在讲一部泛黄的旧故事。
“她是师家主宅里难得会开怀大笑的人,说了也不怕您笑话,有时我经过廊道,我总还觉得能听到夫人在笑着喊我名字。”
师宁玉没有想到师家还会有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存在。
师家的屋子在原身的记忆里总是阴沉的。
其实师家主宅的构造不算差,采光也是颇有设计,可不知为何,人一进屋时,就好像能闻到木头上被时间浸入的味道,还有同陈年积水一般的潮气。
而师家的每个人,在这种环境里又还都看着各怀鬼胎,虽然那些掌权者们虽然保养得当,可师宁玉的眼里总能感到透过他们的皮肤看见一层层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