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的步子止于微微动荡的红幔间,一袭青绿缓缓从中显现,向前几步,对座下青客欠了身。
而此时的座下竟鸦雀无声,阿水不禁提起了心:“莫非临时起意……不应他们的眼光。”
然只疑惑半歇,阿水的心就被台下突如其来的掌声给吓了个踉跄。
此时已是家家户户都歇了灯休息的,坊外行人的影子渐渐稀疏,不闻几言几语。
而这猛然爆发出的掌声,着实是让外头点着的油灯都震了三震。
顿时,一声声“好!”“绝!”的赞赏声响彻了整个大堂。
就连台下看戏的姑娘们也呆住了,恍若方才那在帷幔间起舞的,真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天上的花仙子,水里的俏芙蓉。
而一舞落毕,再看不见昨日玉娘那骄横的面容,只因她此时醋意横生,提起了长裙,几步上楼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内。
什么花仙子,俏芙蓉?顶多,不过是个比自己更会变戏法的罢了!
迟绥依着阿水的话,果真就选了个角落站着。
四下里不见九方宿的身影,想必今日是未来此地了。而落脚处又会在哪儿,兴许也只有阿水才能知道。
上次在万莫山,九方宿突然闯入救了濒死的阿水,使她归之完好;昨日在台下又见其现身,想必他们之间,还有自己想不到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悠闲之下,迟绥又看了眼阿水的舞,跳得也的确是好。不过也只当闲来之乐品了。
迟绥没打听阿水为何要上台表演,但大抵跟那叫什么涟儿姑娘的有些关系。
涟儿……
迟绥皱了皱眉头,似乎颇不满意自己忘了些什么。
即使是一丁点儿的东西,不该忘而忘了,对他来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要害之处。
目光忽而飘向三楼,他这才将眉目舒展,“记起来了……”
抖了抖鹤氅,将行之际,迟绥忽然见着从楼梯下着急忙慌跑下来的阿水,不禁停住了脚步等她走过。
阿水则是一点没注意到他,只顾着自己跑出去,似乎前方有什么正要紧的事儿。
说要紧也要紧,毕竟家中还供着一大神仙呢。
迟绥叹了口气,三两步子也走出了倾月坊,消失在一个秋水盈盈的目光中。
“你每日如此赶急,哪能不把自己给赶坏?何不就在这倾月坊住下?”
阿水听到了声音,这才转过头来,率先疑惑道:“你怎还在这儿呢?”
“倾月坊没这个规矩,当也不能为我这个小女子另立规矩了。不说了,我得赶回去了。”
说着,阿水转头就要走。
还挺急。
迟绥倒是对她的行径颇感兴趣,不禁又问了几句:“怎么,家中是有什么好宝贝等着你呢?”
“那可不,家是家,外头是外头——话说你若回朱卿祠,可是往另一个方向。”
阿水善意提醒道。
迟绥含笑“哦”了一声,“为师本想送你一行,看来徒儿明里暗里都想我走,那便不多加逗留了。”
“长夜漫漫,可要当心。”
“知道了。”
迟绥看着阿水逐渐消失在两侧的灯光里,自己也转了头去。
一帘弯月如钩,照亮行人路。
阿水换回了午日穿来的鹅黄色襦裙。先前没注意,今儿个见了玉娘,阿水才被点醒潜在的危险。
想着今日不见九方宿的身影,阿水心头有一处,莫名空落落的——如何也填不满。
此时此刻,她只想快些回去。
一颗心有些期待地跳突起来,阿水冥冥中加快了步子,在凄冷月光和细影沙沙的陪伴下往前走去。
然而还没等她走上往常通到村里头的一个小道,耳畔就察觉到一丝异动。
不觉中放慢了脚步。而后头,步履磨过细石的沙沙声仍然不减,很快,就要逼近她。
难不成是迟绥?
还没等完全猜出那小人的来历,阿水的背后便猛然鼓动起一层凉风。
她身手灵活,马上伸脚向左跨了一步,好在躲过了背后那人的袭击。
“谁?”
阿水猛地往后几步,借着路上灯火阑珊,定足了好一会才分辨出那人的容貌。
心头倏然一惊,是那位花花公子?
眼前的高文长借着一身紫色长袍,依旧显得一股矜贵气。只是那双紧盯着阿水的双眼,仍不减炽热与邪祟。
他的来意显而易见。
看着阿水见到自己一副毫不吃惊的样子,高文长确定自己的猜想没错。
方才他一直在台下观望,美人演的的确一出好戏。
可他是什么人?成日里无所事事净往倾月坊里跑的人,涟儿姑娘的舞是什么样子,他哪能不知道?
涟儿姑娘的舞确实柔美娇腆,却何时长进到能飞天采莲的地步?
而台上人又是戴面纱,又是口无言的,高文长难免心生怀疑。
这不,前后都见着阿水在三楼阁间里进进出出,方才趁着夜,便偷偷跟上了阿水的步子。
“美人,你可知冒名顶替官妓,要告上了朝廷,可是大罪一桩?”
高文长笑得邪媚,大袖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