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床上淡红色的幕帐垂了下来，烛光一照，有些小小的温馨。
夜华将我放在床上，轻轻帮我脱了绣花鞋，掖好被角，也靠在床头揽住我的肩，我依势靠在他胸膛上。
“浅浅。”夜华清冷的声音响起在我头顶上，“方才到底怎么了，不能与我说吗？”
我用手指在他的手心画着圆，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你离开的那三年，我日日都能梦见你，你虽不与我说话，但却会陪我下下棋，听听我同你说前日看了的戏本，同活着时没两样。”
我低下头几欲潸然泪下，抬头夜华的唇已迎了上来，同我鼻子抵着鼻子：“这样够真实吗？”
我淡淡的笑着，道：“所幸你回来了，我三年中做了一个梦，凡间有一个庄周梦蝶的故事，你可有听过？”
夜华吻了吻我的额间，又躺了回去：“本太子孤陋寡闻，委实未听过这典故，浅浅可否为本君一说？”
我有些嗔笑的砸了砸他的胸口：“你真是…凡间有个凡人叫庄周，有一天他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翩翩起舞，十分快乐，后来他梦醒来，自己还是庄周，并没有变成蝴蝶，可那之后，他也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我在梦中日日梦见你，把梦境当作现实来活……”我抬头看了一眼夜华，他似不能反应，呆滞的看着我，口中喃喃着：“庄周梦蝶…”
“所以，我看见你回来，也无法辨别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夜华从呆滞中醒来，勾唇轻笑：“浅浅，所以你还是没能逃过我啊，既然此生与你注定缘分，不一样的身份，却都能爱着，我，再不会让你有那般不堪经历。”
“好久没能好好安心睡觉了，我累了。”我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夜华离开的三年里我睡的觉，又与不睡有什么区别呢？
“困了？那便早些歇息着吧。”夜华躺进被子里，将我揉在怀里，一阵桃花幽香传来，心中莫名的心安，眼前一团柔和的光，我便靠在他身边，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许是还未睡熟，朦胧中闻得夜华在我身边说了些什么，似是一些不大要紧的话，也想不起什么，就搂了他的颈处，复而睡去。
这样一晚，我睡得很心安。原来我的人生中，再也不能失去夜华的存在，我总觉得我大了他九万岁，是段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爱情，当我幻化作凡人素素时，这样一切伤情过往，都是后来念念不忘的前言。
夜中子时，我却再睡不着，夜华睡得很熟，呼吸十分匀缓，略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我轻轻起身下了床，替夜华掖好了被角，在野莲池边静静的散步，这一天心情起伏不定，唔…有些心乱。
我淡淡的叹了口气，想起乐胥娘娘三年前在我狐狸洞留下的那一番话语：“ 我今日始知你原来就是当年那个凡人素素，我儿夜华却是造了什么孽，前后两次都栽在你身上。你做素素时他巴心巴肝为你，为了你甚至打算放弃太子位。你同昭仁公主之间的债，天君当年判你还她的眼睛，判你产下阿离后受三月雷劈之刑，你不过失了一双眼睛罢了，我儿却也代你受了雷刑，你便要死要活地去跳诛仙台。好，你跳了，我儿夜华他也随着你跳了。这是你飞升上神的一个劫，夜华他呢，诛仙台那一跳，整整睡了六十多年。如今三百年后，又因着你，因着你灰飞烟灭。我儿他，他这一生自遇见你便没一时快活过。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为他做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却心安理得霸着他。如今他已死了，你连他的尸首也要霸着吗？我只问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是啊，我凭什么这辈子拥有夜华，夜华他是天族太子，他为了我已经牺牲自己太多次，而我只因当年剜眼一事便害他伤情三百年。我对夜华的愧疚，该拿什么来还…
池子中莲花开的正盛，时值春日，池水还凉幽幽的，淡粉色的莲花尚似娇羞，淡淡的莲香，布满我青丘。
手指浸入池水中，顿觉满身凉气，双手将水揽了揽，为自己沐了把脸，也好，清醒清醒罢。
不敢想…不敢记…不敢忘…
池边的桃树下，是夜华的衣冠冢，犹豫再三，还是挖出了那装有夜华死前衣衫的盒子。
手指颤抖着，提起那件血色满透的玄色衣袍，再一次忍不住崩溃。
痛哭不止，哪怕夜华已经归来，可那三年的阴影依旧在心中挥之不去。
“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