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的印象里,厉千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浑身上下透着上位者的优越感,不露辞色,不怒自威。 他鲜少笑,即便笑,也是那种不达眼底的浅笑。 平日里,他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拽得跟二五八万一般,好似谁都欠了他钱。 看到男人朝自己过来的时候,安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却没能快过那人。 男人微凉的指尖落在她手腕上,满身雨汽,空气中隐隐带了湿凉的味道。 雨水的湿意扑面而来,叫她不由得打个寒战。 厉千澈这是要替宋安心讨公道? 看着男人满是寒霜的脸,主动开口解释:“是她骂人在先,我才动手打她的。” 她和宋安心之间的恩怨,又岂是这一巴掌能算得清的! 六年前,宋家上下沆(han)瀣(xie)一气囚禁她,夺走她的孩子,那样浓烈的恨,怎么可能忘记? 她打宋安心那一巴掌,不过是为自己讨点利息而已。 区区一巴掌,哪能赎得了宋安心的罪! 再说了,如果没有宋安心挑衅在先,她也不会动手。 如果不是心里想着孩子们,她可能真会冲过去,砍宋安心几刀。 宋安宁在厉千澈跟前吃过不少亏。 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对手,想着男人是来替宋安心讨回公道的,也就没打算不承认这件事。 “是!我是打了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既然他找上门来了,那就爱咋咋滴吧。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好怕的。 宋安宁梗直了脖子,定定望着厉千澈,等他朝自己动手,替宋安心报复。 然而…… 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男人的巴掌。 病房里诡异的安静,只有两人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在回荡。 宋安宁一副慷慨赴死模样,无惧无畏。 厉千澈幽幽叹息一声,将女人往前拽了一把。 宋安宁失去重心,不得不扑进他怀里,两只手横亘在他胸前,不知所措望着他。 厉千澈这是怎么了? 吃药错了? 还是想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惩罚自己? 就在安宁惴惴不安之际,那人微凉的指尖落在了她下巴上。 室内的空调风荡过,卷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星星点点掠过安宁的鼻腔。 对上男人宛如深墨的眸子,她心慌得厉害。 心尖尖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跑出来,几乎要冲破她的嗓子眼儿。 男人眸色深沉,此时此刻却浅淡了许多,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指尖徐徐抚过安宁的脸:“为什么让白笑笑找唐宋元要监控视频?” 语气里并无半点责怪,更多的是疑问。 安宁对上男人温柔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这是厉千澈惯用的伎俩!千万不要上当! 先是温柔的看着你,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趁你毫无防备之际,狠狠给你一刀。 她没有沉醉在男人温柔的眼神里,而是清醒的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找你?” “找你你就一定会帮我吗?” 宋安心可是厉千澈的宝贝疙瘩。 如果让他知道她去找视频来对付宋安心,他怎么可能帮忙? 不想办法销毁视频就已经是大好人了。 宋安宁语气平静,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歇斯底里,仿佛只是在安静的陈述一件事,陈述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事。 只有她自己才懂得:这么淡然的背后,经历过多少次失望。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攒成今天的百炼成钢,对厉千澈无欲无求。 紧紧卯着她眉眼的男人呼吸一滞,连带着捏她下巴的动作都放轻柔了几分。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尖细的下巴,小声说道:“宋安宁,我们讲和吧。” “以后……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 上位者的优越感,让男人对任何事物都有一种习惯性的占有欲。 对于他来说,这世上的事分两种,一种是他想要的,一种是他不想要的。 能在宋安宁跟前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诉求,已然是纡尊降贵了。 安宁盯着男人浅绯色的薄唇,宛如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眼底满是不相信。 厉千澈疯了吧? 他怎么可能想跟宋安宁好好过日子? 这句话应该是他对宋安心说才对! 脑子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炸雷,炸得她眼冒金星,久久回不得神。 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厉千澈此时此刻的行为? 安宁想了很久,最终把他的胡话归结为:为了替宋安心报复自己,他宁愿说谎,牺牲自己。 尽管他说的那句话很诱人,她很想回答“好的”,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厉总,你发烧了吧?” “确定不是在说胡话?” “还是把我当成了宋安心?” 脑海里浮现过种种可能性,唯独没有“真实”二字。 厉千澈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听到她问自己的问题,头疼不已。 捏在她下巴上的指尖微微用力:“宋安宁,我就不能是真心的吗?” 眼前女人的反应让他很是挫败。 明明他卯足了勇气说出来的真心话,到了她这儿,怎么就成了发疯?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是平地一道惊雷,这句话便是第二道惊雷。 吓得宋安宁连连摆手,不停后退:“厉总,拜托你别开玩笑了好吗?” 八年前,两人刚结婚那会儿,厉千澈对她说过一句话:安分守己一点,永远别想取代宋安心! 现在他突然说出这种话,只有一种解释:为了宋安心! “厉总,如果您想替宋安心出气的话,尽管报复在我身上,求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行吗?” “还有啊,你要是脑子不好就去看看精神科。” “我还有事,先走了。”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