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怎么在这儿?”
千凰才刚躲进船舱,关上房门准备整理一下自己,却骤然看到一袭白色身影。
房间很小,是临时休憩所用,千凰只在里面待过一小会儿,妆镜前留下她曾用过的簪子。
簪子是青岫玉做成的,玉质清透,此刻却落在那人指尖,上下翩飞。
晏枕舟掀起眼皮瞧她,姿态闲适,一点该有的紧张感都没有。
“你怕什么?”
千凰一噎。
外面那么大几位长老,你说她怕什么?
不过……长老们都是凝神境的修为,连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人的修为好像变得更恐怖了。
千凰想找找之前钻入她怀里的小树灵,但晏枕舟在这儿,她也不好直接在衣袍里找,便来到妆镜前,解下束发的红绸,嘴上回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秘境里的时间似乎和外面不太一样,千凰记得之前在秘境已是黄昏,此刻外面却才是正午时分。
一头乌发如绸缎般垂落,日头斜斜打在她脸上,晶亮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方才在外面时身上的紧绷感尽数消失,此刻只有全然的放松与真实。
只有在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如此。
晏枕舟来时还莫名焦躁,此刻见到她这副模样,就像心中的褶皱被抚平,升起莫大的舒适与满足。
他刻意不让自己追问这丝满足的来源是什么,而是微垂着昳丽的眉眼瞧她,将手中的玉簪递了上去,“用这个。”
“好。”千凰随手接过,松松散散在脑后盘了个髻,然后将玉簪插了上去。
效果……说不上好,基本靠她这张脸撑着。
晏枕舟眼里笑意更甚,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发间的玉簪又拔了下来。
乌发重新垂落,发尾扫在他指尖,像蚂蚁爬过一般,晏枕舟动作一顿,有些痒。
千凰有些疑惑,透过妆镜瞧他,眉梢微微上挑,像是在问:怎么了?
“这发髻不适合你。”
说着,晏枕舟从她手中接过木梳,替她重新束发。
微凉的手指在发间穿过,力道轻柔得恰到好处,连日来的疲惫尽数涌来,再加上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谐,千凰不自觉地闭了眼向后靠去,像只阳光下打着瞌睡的猫。
“那你帮我梳……”半睡半醒间,千凰随口嘟哝了一句。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有人故意似的捏了捏她耳垂,千凰朦朦胧胧间没有计较。
她的确是累了。
在秘境,身边的人要么她不信任,要么还需要她保护,很少有这种可以将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将后背完全交付的时刻。
晏枕舟像是察觉了这一点,调整了身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手中动作不停,还在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
日光融融,室内沉静,呼吸静谧。
千凰只小睡了一刻钟便醒过来,却没有睁眼。
晏枕舟站着,一眼便瞧见她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眼睫,却也没有戳破。
日光将喧嚣隔绝在外,二人默契得谁也没有说话。
晏枕舟身上的冷香混杂着一股清新的药味不断涌入鼻尖,千凰轻易分辨出那是什么,忍不住问道:“龙纹草、金铃子、菩提花……你用这些药压制身上的毒性?”
晏枕舟指尖动作一顿,低低“嗯”了一声。
千凰想点头,却忘了自己的头发还在别人手里,登时痛得轻呼一声,片刻后才道:“这药是你的手下为你准备的?没有我做得好——”
晏枕舟已在她呼痛的时候将最后一缕头发束起,用玉簪固定好,千凰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才继续道:“我一个朋友在秘境里也得了不少药材,之后的药我可以帮你做。”
便算作是今天这一觉的报酬。
她睡得很舒服。
“多谢。”晏枕舟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流光,右眼下的红痣若隐若现。
啧,能听到他说谢字,千凰觉得很是满足。
她也没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毕竟两人之间还有魂契相连,能压制他的毒,她自己过得也舒服些。
估摸着几大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还要客套一番,千凰也不怕这会儿有人上船,她从怀中摸出装息壤的芥子袋,问道:“你一开始就想让我进去拿这个?”
晏枕舟伸手接过,打开瞧了一眼,又恢复了从前的慵懒神态:“息壤,对你来说是很好的东西,还有么?”
“还有?”千凰皱眉,“还有什么?”
“息壤是万土之母,孕育万千灵性,据说五十年前,有人闯入雷泽秘境,将一粒即将枯死的建木树种子投入息壤之中。”晏枕舟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脸上,遗憾道:“五十年过去,若再不取出,就算这种子活了也没用了。”
“哦。”千凰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在身上摸索,“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该死,还真是树灵啊?
早知道就将那种子跟息壤一起收进芥子袋,现在可好,虽然知道在自己身上,但就是找不到了。
晏枕舟像是瞧出点什么,问:“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