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海都这么说了,松似月再推辞的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她只好安慰自己,秦倩兮虽然是大嫂,但她毕竟先来。
给自己敬茶也应该没什么奇怪。
但她还是不放心,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夫人,那位置是之舟的吗?”
“你这孩子,身边的位置不坐之舟坐谁?”朱雪凝笑着拍了拍她的腿,“你安心等着就行。”
松似月彻底放下心来。
长嫂如母,顾之舟跟她一起受秦倩兮的茶,这顾家的规矩还真是与众不同。
***
顾之舟跟秦倩兮肩并肩坐在宽大的红木床上。
喜婆乐呵呵往床上撒着红枣桂圆,嘴里念叨着吉祥话。
仪式冗长沉闷,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顾之舟像机器人一样,任由有喜婆把秤杆交到他手中,喜婆又罗里巴嗦说了一长串吉祥话,才示意顾之舟可以挑盖头,看新娘子了。
顾之舟半天没有动作。
双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熹婆又催促了几声,他才机械地抬起手。
秦倩兮没有名分,不能穿正红,酒红色的绣和服华丽非常。
金线簇拥着绣成的牡丹耀眼夺目。
顾之舟突然就走神了,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松似月会怎么样?
他不敢去想,闷痛像是已经把他的胸腔凿穿了,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突然,他鬼使神差没头没尾地说道:“小时候我母亲的箱子里看到了一件绣着金凤的婚服……”
一旁伺候的老嬷嬷是顾家的老人,她深知顾之舟的罗刹脾性。
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好,顾之舟撂挑子走人,忙殷勤笑着哄道:
“知道二少爷爱重倩兮姨娘,但那凤冠霞帔是正房夫人才有的,要我说,这金线牡丹更衬姨娘。二少爷要是不相信,挑开盖头亲自瞧瞧?”
她故意提起正房夫人,就是提醒顾之舟就算纳了秦倩兮,松似月还是他的妻子。
熹婆是外面请来的,这时候也看出些端倪。
于是她配合着老嬷嬷连哄带骗,又说了一箩筐好话,只求顾之舟快点挑起喜帕,结束着让人窒息的仪式。
然而顾之舟却像是中邪一样,端端正正坐在一旁,手中的秤杆纹丝不动。
他莫名的焦躁。
这种焦躁跟前几天的不安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不知名的恐惧扼住了咽喉,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绝望。
虽然没跟松似月商量,但顾之舟早已经打算好。
这次出国,就不让松似月回来了。
随便找个什么名目,把她安顿在国外,再以更好的医疗手段为借口,把叶喜也接过去。
他每个月甚至每周都过去看她。
等过几年集团的事情解决了,再跟她请罪。
顾之舟安慰自己。
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对他又是那么的言听计从,只要他够谨慎,够周密,松似月就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理智催促他快点挑开盖头,只要结束这该死的仪式,他就可以立刻登上飞机,在国外跟松似月重逢。
可情感却让他无能为力。
他无法接受即将看到的新娘不是松似月。
理智跟情感相互纠缠折磨,把他的心又拉扯出好几个豁口。
顾之舟倒吸一口凉气,绝望地想,心痛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人小跑着过来催促:“嬷嬷这边还没好吗?敬茶的时辰到了。”
顾之舟顿时如遭大赦,扔下秤杆拔腿就往外走。
“二少爷,没挑盖头不吉……”老嬷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不等老嬷嬷动手,秦倩兮自己一把扯下盖头,姣好的面容没有丝毫不悦,她甚至微笑着提醒一旁的熹婆和老嬷嬷:“今儿这盖头是二少爷亲自挑开的!”
“是,那是自然。”熹婆立刻说道。
“赏!”秦倩兮朝身后的贴身佣人挥手。
“多谢姨娘……”熹婆眉开眼笑接过佣人的赏赐。
***
松似月端坐在上位,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她不停用余光去看院子里的钟墙,上面的时间指过正中,管家才中气十足喊道:“二少爷到!”
顾之舟今天穿了一件中式长衫,漆黑的礼帽上插着一个大红的羽毛。
松似月忍俊不禁,总觉得这衣服不对劲,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
他身材极高,又极挺拔。
匆匆走过来的模样竟然比电视里任何一个男主角都要好看。
短短两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也黑了。
他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松似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难看得很,眉眼间戾气横生,让人不敢逼视。
熹婆牵着大红的喜绸,迈着小碎步气喘吁吁跑过来,把那扎着大花的红绸一个劲往顾之舟怀里塞:“二少爷……”
顾之舟神情似是到了极点,但还是勉强扯过了红绸。
电光石火间,松似月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就只见那红绸的尽头袅袅婷婷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