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堂,那个女佣人就很自然接了轮椅。
正上位放了一张硕大的梨花木躺椅,顾长海白发苍苍,双目紧闭躺在上面,嘴角时不时流下涎水。
顾长海的二弟顾长江和三弟顾长河都没有坐,而是带着夫人早早等在一旁。
顾之威的母亲朱雪凝,一只手数着佛珠,另外一只手捏着手绢惶惶然坐在旁边。
见到顾之舟,她立刻站起来跟屋子里其他人一起迎接,姿态谦卑至极。
顾之舟一点面子没给。
大喇喇跟松似月坐下后,才随意指了指座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都在,站着做什么?坐!”
在场的长辈都被顾之舟招呼了,唯独不理朱雪凝。
朱雪凝尴尬地站在那里,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虽然是顾长海再娶,到底是整个顾家最正经的长辈,完全不应该站起来迎接顾之舟的。
可顾之舟的手段实在狠辣,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又加上心虚,鬼使神差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是顾之威开了口:“妈,今天是小月生日,您也坐。”
朱雪凝立刻坐下:“坐坐坐,都坐,阿弥陀佛,小月呀,好久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快过来给妈看看。”
松似月看了顾之舟一眼。
顾之舟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用眼神示意她去。
松似月这才站起来,走上前去:“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朱雪凝那张吃斋念佛的脸,硬生生扯出朵花儿,“老早就想请你来老宅坐坐,但之舟一直不让,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怎么会觉得辛苦?”
“哎呀,这项链真好看,上次的拍卖会我本来准备拍来送给你的,但却被一个神秘买家抢走了,原来是之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絮絮叨叨抓着松似月的手说个没完。
松似月站在旁边,浑身不自在。
顾之舟正侧头跟顾之威说着什么,眼睛没看这边,手里的茶杯却重重往茶台上一放。
朱雪凝忙不迭从佣人手里拿了一个华丽的盒子,完成任务一样塞进松似月手里:“小月,生日快乐,这是妈的一点小心意,你千万别嫌弃。”
松似月回头看了看顾之舟。
顾之舟仍旧没有看她,眼神却是柔和的。
她只好礼貌点头:“谢谢夫人。”
“不谢,不谢。”朱雪凝脸都笑僵了,“好孩子,去之舟身边吧!”
说完,她眼眶一红:“老头子躺两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你离远一点,别过了病气。”
松似月知道,朱雪凝这话就是存心给自己和顾之舟找不痛快。
她要是真有这心。
这么重要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把顾长海弄到这大堂上来?
但她面上不显,微微一笑往自己位置上走去。
松似月回到位置后,二婶、三婶也给松似月送了生日贺礼。
约好了一样,每人送了松似月一套首饰。
松似月礼貌道谢。
朱雪凝长长舒了一口气,斜觑了顾之舟一眼才小心翼翼开口:
“之舟,今天是小月生日,前厅道贺的人应该都到齐了,你父亲这样子也不方便,咱们出去接待客人就好,别挪动他了。”
“也好,”顾之舟点点头。
其他人纷纷起立。
突然,顾之舟目光一顿:“老爷子吃药没?”
朱雪凝面色一白。
其他人不知道顾之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是一愣。
朱雪凝勉强笑了笑:“瞧瞧还是之舟孝顺,好孩子,你整天忙着集团哪里知道,你父亲现在别说吃药,就是营养液一天最多也只能打一次……”
以往她故意说顾长海惨,顾之舟总会冷着脸走开。
然而这次没有。
他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前去:“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眼睛里竟然流露出罕见的关切,大手一挥吩咐一旁的佣人:“去,打碗参汤来!”
佣人目光在朱雪凝身上穿梭,不敢动作。
顾之威慢吞吞放下茶杯,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二少爷吩咐你去就去,瞎打量什么?”
佣人不敢怠慢,很快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过来。
顾之舟看也不看:“太凉。”
佣人微微一愣。
朱雪凝鼻尖渗出了虚汗。
顾之威皱眉:“二少爷吩咐你听不见?”
佣人双手一抖,又换了一碗更热的,顾之舟却还说凉。
佣人无法,往返数次,最后竟然捧了一小口咕咕冒着热气的砂锅。
顾之舟才算是终于满意了,碗也没用,直接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就往顾长海嘴边递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雪凝更是大惊失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佛珠噼里啪啦碎落一地,但碍于顾之舟的威风又实在不敢动作。
顾之舟丝毫不理会手非常稳。
汤匙轻轻一晃,一滴清亮的参汤落在顾长海紧闭的双唇上。
顾长海卧床不起,唇色面色一片煞白。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