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车、一马。
两人并未谋面,也无需对话,世间喧嚣都离他们远去,仿佛可以就这么走到天荒地老。
马车在卢府侧门缓缓停下,卢雁依下了马车,回首朝着秦牧原看去。
灯火阑珊,他是那清疏月色。
卢雁依嫣然一笑,留给他一个婀娜背影。
秦牧原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才拨转马头而去。
卢府旁的暗巷中,黑影幢幢。
一人收回了手中藏着的利刃,一人蹲下身子做了个手势,几人悄无声息地散开。
深夜,落了钥的皇宫深处,有人跪在地上回禀。
“主子,请恕属下无能。”
“没用的东西!”一道女声怒斥,“要你们何用?一个商贾女儿都对付不了!”
“将军府混不进去,属下打算在她回府时下手,没想到晋王护送了她一路。”
女声疑惑地“哦”了一声,随即又冷冷一笑:“秦家倒是又出了一个痴情种子!你们给我死死盯着,本宫就不信了,她每次出门都有人跟着。”
“是!”
翌日,卢雁依醒来时,窗外正是一场疾风骤雨。
夏日的雨来得急,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在天地间形成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雨帘。
梅染端着热水进来,笑道:“昨儿还说这天热得实在不像话,可巧就下雨了。”
洗漱完毕,卢雁依换了方便练舞的衣衫,就着这场暴雨跳起剑舞来。
女子的身姿时而柔美、时而矫健。于旋转挪腾之间,手中的半尺利刃神出鬼没,刀尖反射着天光的寒光凛冽,破空之声呼啸而过。
没有配乐,她和着天地之间的雨声。姿态舒展,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大自然的脉搏上,令观者忘记呼吸,大呼过瘾。
一曲舞罢。
卢雁依收了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平息着呼吸。
热汗从她发髻间涔涔而下,她却笑了起来,笑容明艳可比夏日骄阳。
太过瘾了!
方才那一舞,她忘记所有技巧,只凭刻苦训练而来的本能而舞,打开心胸将天地作为舞台。
她知道,剑舞一道,从此刻起她真正入了门,没有枉费老师的教导和多年来的苦练。
“啪啪啪!”
梅染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兴奋地鼓起掌来。
“姑娘!太……太,哎婢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太厉害了!”
卢雁依练舞时,她时常伺候在侧,却没有哪一次会带给她这样的感受,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替我递牌子,我要进宫见司乐姑姑。”卢雁依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
“姑娘,还下着暴雨呢?”
雨势太大,人们大多都躲在屋中,青石板的大街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偶有披着蓑衣的行人匆匆而过。
卢雁依乘坐的马车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姑娘,您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早饭也没有吃上几口。”梅染从马车暗格里拿出来一碟茯苓糕,苦口婆心地劝着。
卢雁依还没从那一舞的后劲上缓过来,格外精神抖擞,半点觉不出饿来。见梅染担心,便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吃着。
见姑娘听劝,梅染开心地低头去斟茶。
正在此时,马车忽地一震,往侧面翻去。
她手中的茶壶滚落在地板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歪倒。
于惊骇之中,梅染手忙脚乱地撑着身体,失声尖叫:“姑娘!您怎么样?”
车厢外,传来马匹的痛苦嘶鸣声。
卢雁依伸手抵住车厢壁,摸出了剑舞时用的那柄开了锋刃的短剑。
进宫不允许携带利器,但她今日太过欣喜,舍不得这柄助她开悟的短剑,便一直收在身侧,打算进宫时放在马车上即可。
没想到,会遇到意外。
“砰!”
车厢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马儿挣扎着要从地面起身。
车夫头破血流,捂着额头不住呻吟。
若是没有这场急雨,马车在人来人往的京城里根本跑不起来,遇到意外也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可是,真的是意外吗?
卢雁依握紧手中短剑,心念急转。
前世今生,她都未曾遇到过马车会翻倒之事,就连听说也未曾有过。
梅染的肩膀因砸在地上而受了伤,她脸色发白,努力想要爬起来。
卢雁依握着短剑,冲着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凝神细听。
外面,安静得不寻常。
除了哗哗雨声、马匹嘶鸣声、车夫的呻吟,竟是听不见半点其余声响。就算是下雨也不可能空无一人,这可是最繁华的京城!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这辆车。
卢雁依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用力扶起梅染,示意她看着车厢侧窗,低声道:“我们从这里出去,然后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梅染神色惊惶。
卢雁依摇摇头。
或许,是她改变了太多事,成了某人的眼中钉。
当务之急,是要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