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日影微斜。
公主府的侍女前来,请各位贵客到琉璃花房内,和公主一起见证今年花王的诞生。
花房内,衣香鬓影珠翠叮当,当真是人比花娇。
得票数最高的十盆花,已经搬到了单独的鎏金花架之上,每一盆都姿容妍丽,放到外面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绝品。
而这其中最出众的,当然是姚黄、魏紫这两盆。
秦眉的贴身侍女唱了票,便从得票数最低的那盆开始揭晓名字。每念一个,都会呈上相应的赏赐,紧接着引发阵阵赞叹和恭喜声。在场都是熟识,每一盆都是实打实通过投票获得的荣誉,此等锦上添花之事,众人驾轻就熟。
卢雁依注意到,在这其中,定国公府韩家的名字出现了三次。
定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即是福宁公主的外家。显然,为了给秦眉撑场面,韩家下了不少血本,才会有足足三盆之多入了前十。
外家争气,显然让秦眉心情愉悦。
然而这么一来,姚黄魏紫夺得头两名,岂不是盖过了定国公府的风头?
卢雁依悬着一颗心,看着最后两名依次揭开,姚黄因花色艳丽夺目而更胜一筹,成为“花王”。
当侍女唱出卢府之名时,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场都是夫人贵女,此时虽不至于出言讥讽,却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堂堂定国公府,再加一个公主府,如此显赫的豪门,竟然被区区商贾之家压了风头?
那些原就不喜卢家之人,此刻更是存心看她们笑话,暗道卢家不懂事。
秦眉当场变了脸色,甚至没有亲自将属于花王的桂冠颁发给任氏,只示意让侍女送上。
公主冷脸,场面顿时变得尴尬。偌大一个琉璃花房,足足有好几十人之多,此刻竟落针可闻。
贺氏惴惴不安,温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在内心埋怨起卢雁依来,完全忘了当初有这两盆名品牡丹给卢家撑脸面的惊喜。只有任氏捧着手里的桂冠,神情镇定。
卢雁依越众而出。
所有视线尽皆落在她身上,包括公主。
这份如实质般的压力,卢雁依却恍然不觉,如往常般脚步轻盈。
只见她从任氏手里取过桂冠,走到秦眉跟前微微躬身,用双手将桂冠献上,声音如丝弦般悦耳:“花王桂冠的荣誉,属于公主。”
秦眉冷冷道:“不必了。你当本宫什么人,要抢你们卢家之物?”她若真接受了,岂不是就成了没有容人之量的小人?
众人皆暗暗摇头,卢雁依勇气可嘉,可惜用错了法子。
崔玉瑶忙低头,藏起嘴角泄露出的笑意,暗道: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商贾之女,亏她想得出来。
卢雁依却不慌不忙道:“公主有所不知,姚黄魏紫均为晋王所赐。王爷说想给公主一个惊喜,才以卢家的名义送来。”她早将自己视作晋王府的一份子,此刻把秦牧原的名头提前借来用用,端的是顺手无比。
此言一出,众人皆半信半疑。
晋王是什么人?
他空有京城四大公子之首的名号,却不喜交际。前些年查无此人,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便是以金吾卫大将军的身份,以铁血无情、手段残酷而闻名。
所过之处,血雨腥风。
凡他经手的案子,都伴随着种种可怖的传闻。坊间甚至有因下属字体为他不喜,而被乱棍打死的传闻。
这样的人,会想着要给福宁公主一个惊喜?
但正因为他有如此名声,才令卢雁依的话十分可信。若不是晋王亲口所言,她怎敢编造?就算她是未来的晋王妃,也不行。
秦眉脸色稍霁,接过花王桂冠。
无论她信与不信,既然卢雁依打着晋王的名号,她就没有别的选择。在明面上,就不会再为难卢家。
卢雁依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待离开公主府后,需立刻遣梅染去一趟晋王府才行。为解卢家危机,她未经秦牧原同意先斩后奏,不过是仗着他一番真心罢了,做得不算地道。
渡过了眼前的危机,接下来还要想办法,让公主顺了这口气才是。
正想着,从门口传来一道疏朗的男声:“九姑娘所言,正是本王的意思。”
秦牧原负手站在花房入口不远处,金色的夕阳从他身后投射过来,替他傲然而立的身姿勾勒出一道金边。看在卢雁依眼里,他于此时此刻出现,宛如踏着金光前来解救她的神祇。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饶是在场的贵妇小姐们涵养再好,也压不住这份震惊,人群中响起“嗡”的惊讶声。
秦牧原言罢,缓步走向秦眉,人群在他面前无声地分开一条通道。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内侍,抬着一盆以琉璃为枝干、以绢纱为花瓣、以碧玉为绿叶的盆栽。
宝光流转、璀璨夺目,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如此宝物,令一众贵人也不禁啧啧称奇。
“既是来皇侄女的赏花宴,本王总不能空着手,姚黄魏紫只是添头。”秦牧原示意内侍将玉石盆栽摆好,神色淡漠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之事,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