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药童,见云姑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噗嗤一下笑了。
面具掩盖了他的神情,可话音中仍然听得出他略带轻蔑的笑意:“夫人快些走,后面还有别的患者等着呢。”
一股麻意,势不可挡地从云姑身上扫过,她连双唇都止不住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跟着那面具药童从前堂走到后院,药童将她带到了一处回廊,指着前面排队的一众人说:“喏,去那里排着,到你了就进屋。”
云姑紧紧抱着怀里的银子,低着头站在了队伍最后。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前面大约有六七个人。
排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注意到这些人只进不出,一个个都和她一样,怀中抱着银两,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想问,却不敢问。
星夜之下,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监视着一样。
屋内里亮着昏黄的灯火,房檐上挂着占风铎。
夜风吹拂,叮当作响。
不多时,她身后等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眼看就要排到她了。
云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定定心神,打打气。
不就是拿药么,有什么大不了?
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记得那大门打开,记得自己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可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像是被人抹消了记忆一样,一概不清楚。
“我走进去的时候怀中抱着的是银子,我醒来的时候怀中就已经抱着药了,而且那时我已经站在家门口,还是婆婆喊了一声我才醒来。”云姑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不仅是那一次,之后还有一次,我帮她取药,也是这样的情况。明明去了,一直到排队都有记忆,但到了最后就记不得了。”
“你婆婆魏氏记得么?”沈慕琼问。
“记得。”她点头,“她说她见到了真神仙。”
说到这,云姑无奈道:“怎么可能啊,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真神仙?但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认准了那家药铺。”
“后来她还找过我,专门让我以后帮她去拿药,说我去拿药的话,可以不用银子,白拿。”她冷笑一声,“我如果信她,我就是个傻子。”
沈慕琼蹙眉:“那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拒绝之后,刘章吉无意之间听到了,说不用银子,但是要用我的血来换。”
似乎对魏氏各种害人利己的行为已经见惯不怪了,云姑说这些的时候,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她看着沈慕琼,感慨道:“所以现在她不见了,我们谁也懒得找,谁知道是不是去罗汉堂治病了,亦或者终于长生不老了。”
话说到了这里,沈慕琼有很多疑问。
她看着屋外天色不早,想了想,还是追问道:“你说的魔是什么意思?”
云姑看着她:“婆婆提起过那金刚罗汉一次,说以人血供养出神佛,庇佑众生,功德无量。”她顿了顿,“可是……您还记得我当年让刘章吉找个修士,让我此生不能再生育么?这件事后来刘章吉问过那修士。”
“那位修士当时怒斥乱来,有说过这是逆天而行,然后某一次婆婆拿药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去了。”云姑说到这,眉头紧皱,“但是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我虽然是凡人,但是我知道这世间万物自有定律,春天花会开,夏天会有雷雨,秋天万物调令,冬日严寒飞雪。我明白很多事情他是有一个基本的过程的,神佛若是真能人造,世间怎么可能还有受苦受难的人啊!他们不早就应该脱离苦海,蒙受佛荫?”她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不少,“那种东西的血养出来的,怎么可能是神佛啊!那是邪物啊!”
何止是邪物。
突破规则这件事本身,就会导致六界天道的崩坏。
不讲因果,不讲功德,单靠人血就能成仙成神。
那万千修士,修心修体,善行人间的他们,岂不全是笑话?
沈慕琼听着云姑的话,思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天色越来越暗,云姑起身行了个礼:“此行我来衙门,刘章吉是晓得的。”她说,“我家婆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那日通判大人又上门了,他大约是觉得出事了。但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
沈慕琼点头:“不忙走。”她想了想,“你婆婆确实出事了,明日和刘章吉一起来衙门再说吧。”
她看了李泽一眼,又看看云姑:“你将手腕伸过来一下。”
云姑有些诧异:“手腕?”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袖子撩开,伸了出去。
沈慕琼什么也没说,从袖口里拿出一只黑色的手镯,套在了云姑的手腕上。
“这是?”云姑不解。
“礼物。”沈慕琼和煦笑起,“走吧,明日再来。”
天色越发暗沉,云姑看了看屋外,房檐已成剪影,天际一片橙红。
她压下许多疑问,将衣袖放了下来,把来时的那把宽檐帽带好后,她愣了一下。
沈慕琼不知何时弄来了一只灯笼,燃着澄明的光,照亮了院子里的路。
她和李泽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