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冷院,朝阳斜晖如金。
沈慕琼沉默着思量。
于情,她也觉得霏霏在整件事里冤了些,于理,她却很难做出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
她太小,需要人照看。
就像霏霏和赵梅娘之间的约定一样,沈慕琼也有一个需要拿命守护的约定。
在这誓约面前,她的心近乎无情。
与她一样仿佛铁石心肠的,还有李泽。
公堂过审的时候,他针锋相对地问了霍义几个问题。
问他如何将钉子打进赵梅娘的头上,问他知不知道赵梅娘为什么要和离……
问他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能轻松说出自己与赵梅娘成亲之后恩爱无双这种鬼话。
霍义答不上来。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无助,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这件事里,没有赢家。
杀人偿命,已成定局。
但霍义被带下天牢的前,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呢?”他看着李泽,“她为什么就非要和离不可?她为什么连这几分薄面都不给我?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尽一个霍家夫人的本分呢?”
阳光下,李泽逆光瞧着他那张充满疑惑的面颊,面无表情。
他根本不想与这个人多说一句话。
许久,他冰冷道:“落锁。”
很多年以前,李泽也以为人世情爱不过镜花水月。
不过是两个想要互相占有的人,极尽所能地彼此拉扯,费事劳神,全然无用。
后来李泽遇到了沈慕琼,才又发现这镜花水月是一把双刃剑,他能让一个人变得无比的勇敢和强大,也能在一瞬间,将灵魂摧毁殆尽。
就像是赵梅娘。
她是幸运的。
她曾遇到了一个愿意给她全世界的男人。
但她也是最不幸的。
因为她得到的全世界,不仅有花团锦簇的美好,还有至暗带血的尖刀。
“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咒禁院中,沈慕琼将香篆铺好轻轻敲了一下香炉,“有的人是劫数,有的人是恩泽。是劫数的人,往往浓烈如花火,迷人眼眸,让人失去理智,所以逃不掉。是恩泽的人,平淡如水,润物无声,却缺了几分色彩几分涟漪。”
她以线香引燃香篆,轻轻扣上香炉盖子:“所以往往失去了,才想起来他的美好与安宁。”
说到这,沈慕琼回头,瞧着靠在门框旁的李泽,蹙眉:“所以李大人都结了案子了,为何还要往咒禁院跑?”
李泽挑眉:“李泽。”他一如往昔,不厌其烦地纠正着。
沈慕琼点了下头:“嗯,徒儿。”
就见李泽直了身子,径直向着沈慕琼走来,边走边说:“你这么叫,我会想要变成你越不过的劫。”
他越走越近,逼得沈慕琼退到了桌边。
李泽却丝毫不介意,甚至还探身前倾,越压越近。
他带着几分笑意,注视着沈慕琼的面颊,片刻后,站直了身子。
他将空茶盏举在手里晃了晃:“喝茶么?我带了新茶叶。”
沈慕琼一滞。
她尴尬扯了下嘴角,僵硬着脖子“嗯”了一声。
李泽看着她,眼角带笑,停滞了片刻才转身往一旁走去。
半晌,沈慕琼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向身后,目光落在桌上倒扣的茶盏上。
原来他只是取一只杯子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快要攀上面颊的红晕。
“案子虽然结了,但要收得尾巴还需要慕琼你来决定。”李泽拿起不疾不徐,拿起青瓷的茶壶,按着盖子冲开茶叶。
“王玉堂的事情不能再拖,他弟弟已经来衙门很多次了。还有刘宋的事情……”他把手里的茶推到了沈慕琼面前,“我总觉得,刘宋的死,和最初客栈一案有关系。”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推来的茶水,沈慕琼有些无奈地抬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这……”
“我知道你最怕麻烦。”李泽撩了下衣摆,在她身旁坐下,又从怀中拿出一包点心,仔细地剥开,“这些案子纷繁复杂,牵扯甚广,是你最讨厌的类型。”
他边笑边说,说得沈慕琼无言以对。
她蹙眉抬头,十分无语:“李泽,你是属蛔虫的么?”
听到这离谱的比喻,李泽不仅不气,反而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将油纸包里的点心拿在手里,递给沈慕琼:“你只管下决定。”他说,“剩下的,我来。”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仿佛汇聚了无穷的力量,让沈慕琼不知如何。
她没说话,接过了李泽手里的点心,看着四四方方一块,试探性地放进了嘴里。
“这叫墨子酥。”他淡笑着,抢了沈慕琼下一句话,“一般。”
沈慕琼咬着手里的点心,看着李泽的眼神,有些心虚的飘到了别处去。
“王玉堂就按照叶虚谷说的办吧。”她沉默了许久,“你不是也有意让他为你所用?”
李泽挑眉,丝毫没有遮掩:“正是。比起你我,比起秦玉然,显然是在青州住了很久的王玉堂,更了解青州的大街小巷,更知道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