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琼望着有些怔愣的刘宋,又问了一遍:“一年前,你夫人是怎么死的?”
刘宋有点懵:“这……关我亡妻何事啊?”
日光落在屋檐上,暖化了积雪,水汇聚在瓦片正中,低落下来。
沈慕琼手上两张纸,一张写着刘宋的经历,另一张却写的是去年青州府衙处理的一起意外。
刘宋的夫人林氏,春日上山祭祖的时候,被突然暴涨的溪水冲下了瀑布。
之后府衙搜了七天,最终在林子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并非溺死,而是被猛兽咬死的。
“这案子我记得。”赵青尽凑过来,指着沈慕琼手上的纸,“我验的。”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沈慕琼和李泽才能听到的音量,沉沉说:“死亡七天,猛兽咬痕,当时判断就是被虎咬了。”他稍稍回眸,瞧了刘宋一眼,“因为是意外,所以验完了刘家人就带回去葬了。”
说完,他看着沈慕琼:“你在怀疑是虎伥吧?”
沈慕琼没回答,静静地点了下头。
虎伥,是伥鬼的一种。
怀着执念被老虎吃掉,成为老虎的仆人的,叫做“虎伥”。
当老虎需要出去觅食,虎伥便是向导,带着它寻找猎物。
“为虎作伥。”沈慕琼轻声说,“三个事件,背后都有老虎,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巧合。”
赵青尽点了下头,他看了两人一眼:“我带着石江先进山。”他说,“若真是虎伥那可不得了,不早点处理还要死很多人。”
他颔首致意,招呼了石江一把,两个人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他不是能感应到位置么?”李泽不解。
“虎伥不一样。”沈慕琼娓娓道来,“虎伥的本质是人的魂魄,是虚的,没有实体所以他感应不到,这也是他会说不得了的原因。”
感应不到,也就意味着发现不了异常。
这样,每次因为虎伥而被老虎袭击的事件,都会被当成凡人正常的人生定数,成为他们必经的劫难。
李泽想了想,点了下头。
“刘宋,你夫人去年春季也是在那片山林里出事的吧。”沈慕琼问。
眼前的男人仍旧有些发懵,他点了下头:“啊对,就是那。”他蹙眉,声音小了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沈慕琼瞧着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只能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那个被老虎吃掉的人么?”
这本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可是刘宋却沉默了很久。
他像是在想什么一样,思考着,权衡着,最终摇了摇头。
他说:“不认识。”
那之后,刘宋就不再回答沈慕琼的问题。
他反反复复念叨一件事,直勾勾地说自己哪里也不去,吵吵闹闹:“你们得保护我!那老虎肯定会来吃我的!你们得保护我啊!我就在衙门里,我哪里也不去!”
看着二堂院子里闹腾的刘宋,沈慕琼摇了摇头:“不对劲的。”
“第一是他口中所说踏雪寻诗一事。”李泽点起老山沉檀的盘香,扣上了盖子,“他连基本的表达能力都成问题,写诗简直天方夜谭。”
老虎有多高多大,靠嘴巴完全说不清楚。
这样的人会在大雪天踏雪寻诗,一去几个时辰,太匪夷所思。
“第二是他说自己想去收尸。”李泽从椅子背上抱起一件纯白的大氅,走到沈慕琼身旁,两手撑开抖了两下,披在了她身上,“自己夫人死的时候,都没有胆量来认尸的人,会为陌生人收尸么?”
“他更像是去确认对方到底死了没有。”沈慕琼淡淡道。
此时,李泽正在她面前将大氅的带子系好。
这个男人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息,应该是先前岁月对他不太友好的打磨,让他生出一股老成干练的气质。
不管是面对沈慕琼,还是面对赵青尽,他总是游刃有余。
他知道如何让人吃瘪,也知道如何成为依靠。
甚至能敏锐地察觉到旁人发现不了的特殊细节。
还有,总能提前想到沈慕琼需要什么,似乎永远比她快一步。
真可怕。沈慕琼拧了下眉头,这种人不是敌人,可真是太好了。
“我不是敌人。”李泽唇角微扬,温暖的笑起,“我对结界,对六界,甚至对神祇……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看透想法,沈慕琼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担忧的时候会不自觉将双手交叉于身前。”他笑意更深,“六界之中没什么惧怕之物的沈慕琼,很少做这个动作。”
直到他说完,沈慕琼才察觉到自己交叉的十指。
她低头看着掌心,琢磨了片刻:“看来我上辈子收徒的眼光很好。”
李泽表情没变,却莫名多了几分威压。
他仍旧笑着:“单方面收徒的眼光确实可以。”
说完,他岔开话题:“走吧,你不是要去王玉堂的家里?”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慕琼点了下头:“确实得去。”她透过窗,看着仍旧在嚷嚷要保护的刘宋,肃然道,“得搞清楚,这两家人到底认不认识,有没有交集。”
“还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