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挚的举动无非就是让裴彦卿确定他确有苦衷而已,并不会如他所言的那般,就此离开京城,退回丰城。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宋好的生意才刚起步,她早就想在京城干出一番天地了,倘若裴彦卿选择明哲保身,宋好就是表面不说什么,心里也会不高兴。
再者,裴彦卿根本就不能确定,宋好真的愿意与他一同离开。
“早在接受陛下的命令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倘若遇到一点磨难就退缩,我也不会走到今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终究还是要让你白费一番苦心了。”
裴彦卿不紧不慢的开口,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
赵云挚头疼不已,恨透了他这个固执的性子。
“京城水太深,你就不怕自己的一意孤行连累了宋好吗?他们现在只是与你过不去,将来却会与宋好过不去,你是不在乎,但她呢?她也不在乎吗?”
裴彦卿沉默不语,这话确实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裴彦卿兀自呢喃了一句,赵云挚眼睛一亮,当他终于听进去了,心中甚感欣慰,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听进去之后的裴彦卿不是着手准备离开京城,而是选择了反击。
用他的话说,那便是,只要他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不好惹的一面,那么别人也就不敢欺负到宋好的头上了。
裴彦卿决心要对付一个人,这谁遭得住啊。
不过三天的时间,先前刁难他的那个沈之程就遇到了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的人生难题。
有一份即将上表的奏折原该是由他负责整理的,然而他却将这个任务丢给了裴彦卿,裴彦卿当时没有拒绝,夜里也没有秉烛干活,到了点便回家。
第二天早上,沈之程望见仍然杂乱无章的奏折之时,顿时就吓傻眼了。
“裴彦卿,你想掉脑袋是不是?这些奏折可是关乎着江南几十余口人的性命,你这般不当回事,你还是个人吗?”
沈之程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大清早的,他们二人就贡献了一整天的热闹。
“这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有时间骂我,不如现在就着手整理奏折,能补救一点是一点。”
裴彦卿无所事事。
失去了皇帝的庇佑之后,他就变成了边缘人物,落到他头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之程原先便是只将些琐碎杂事丢给他,裴彦卿任劳任怨的做了几天,沈之程使唤他使唤得越发的顺手,到了最后,竟然连这等要紧事都丢给了他,没想到他却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之程这才回过味来。
“好啊,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呢。”
沈之程恨得咬牙切齿。
裴彦卿确实一直在这等着他,江南最近出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凶徒,白天躲在深山当中,夜里出来杀人,如今已有几十人丧命于他刀下,现如今大家都等着朝廷出面,奏折送得慢一些,皇帝便知道得晚一些,这也就意味着会死更多的人。
好歹也是读了几年圣贤书的人,尽管沈之程只是个处处占便宜的墙头草,但他也不忍心拿几十条人命不当回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裴彦卿对此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你给我等着!”
先祖创业之时,沈家祖上曾经以命相救,现如今沈家就沈之程这么一个独苗苗,皇帝就是再震怒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杀了。
沈之程一气之下,直接奏请进宫面圣,率先倒打一耙。
“裴彦卿为了将功赎罪,几番求臣将事交给他来办,臣一时心软不忍拒绝,这才将这么要紧的事交给你,就盼着他能够为陛下分忧……没想到、没想到他却这般不思进取,一点苦也吃不得,还连累了陛下的名声。”
皇帝听了沈之程的话,也不做核实便让人将裴彦卿带到宫里,狠狠的训斥了他一番,还不许他再到翰林院做事,没有任命则不得出仕为官。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里就是渎职,其罪当诛,往小里说就是同僚之间的摩擦,然而皇帝只是让他回家,没有做出真正的责罚。
“确有此事?”
裴彦卿才刚皇宫出来,张治庭便得知了此事。
回来汇报情况的人道:“千真万确,陛下根本就不给裴彦卿解释的机会,一口认定他心思不定,不能胜任翰林院的工作。”
张治庭憋了好长一段的气,今儿个总算是尽数发泄了出来。
“看来陛下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信任了。”翰林院那点摩擦,张治庭其实也早有耳闻,皇帝若是真把裴彦卿放在心上,只需一查便知,哪里会演变成现如今这样的冤假错案啊。
“首辅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是乘胜追击,还是……”
张治庭抬了抬手,下属下意识闭上嘴巴。
“有些事急不得,裴彦卿现已是强弩之末,先别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