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或与段家下人打听时,段家下人就是这么说的,当时他也没有察觉异常,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段府摆席,来往的人这么多,下人们哪里看得过来,许是那个下人胡乱说的。”柳元英兀自找了个借口。
这话她自个儿都说得没有底气,段家说大不大,真要找人哪有找不到的理。崔或亦不是办事马虎之人,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的。要么是段家下人骗了他,要么就是裴彦卿与赵云挚真的走了。
马车里。
宋好慌得不停的往外看,盼着快一点儿赶到段家。
段员外本就有“灭口”的先例,万一裴彦卿和赵云挚不小心查出了某些事情,激起了他的杀心怎么办?
马车在寂夜里疾行,未到段府,三人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哄闹声,心里正疑惑着,车夫突然拉住绳索,朝里急道:“小姐,公子,你们快出来看!”
车架突然停下,三人同时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了一下才又坐稳。宋好率先走出马车,一仰头就看到前方火光冲天,火烧木头的噼啪声持续不断的传来。
“那是段家的方向。”看到此景的柳元英下意识道。
宋好心慌难安,奋不顾身的往火光的方向跑去,柳元英和崔或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就追了上去。
靠得越近,嘈杂声就越大,在段府做客的人全都涌到了大道之上,或脸上沾满了灰,或衣服被烧了半边,狼狈至极。
已经缓过气来的人呼吁大家赶快救火,可惜势单力薄,无人理睬。捡回一条小命的人要么坐在地上暗自庆幸,要么赶紧跑回家,无一人关心火势。
宋好在人群当中找了几个来回也不曾见到裴彦卿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被下人搀扶出来的段员外。
“段员外,你可见到裴彦卿与赵云挚?”宋好堵在段员外面前,语气极差的问道,“先前崔或曾问过你家下人,下人回说他们已经离开了,可是真的?”
段员外是主人,客人离去于情于理都得跟他请辞,要是能从段员外口中听到他们已经离开的话,她也就安心了。
周遭尽是噪杂声,火烧梁木的声音比宋好的声音还大,段员外根本听不清楚,只喘着气道:“裴生还在里边,方才我出现之时还看到他了。”
听得裴彦卿还在里边,宋好下意识要冲进去,不过却被段员外唤人拦住了。
“里边火势太盛,躲都没有地方躲,我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你现在进去,不就是自寻死路了吗?裴生福大命大,肯定能化险为夷的,你还是安心等着他出来吧!”
怕她听不清,段员外苦口婆心的喊了好几句。
柳元英和崔或也赶过来了,一起劝她冷静一点。
“裴兄与赵兄不是无能之辈,他们肯定会有法子避火的,你不要乱想。”崔或说出这番倒也不全是安慰她,而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柳元英也道:“崔或说得在理,你现在进去,万一被困住了,回头还得裴彦卿去救,一来一回的,多危险啊。”
“明知他在里边却什么也不做,我实在是做不到。”宋好两眼发红,最基础的思考能力都没了,一心只想去救裴彦卿。
夜里风大,火势顷刻之间就能吞没整个段府,还留在里边的人早就没了活路了,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心态已崩的人都已经开始对着火光哭丧了。
不多时,县衙的衙役纷纷推着板车赶车,车上放着装满水桶,他们站好队,一桶一桶的往火里泼,忙了大半夜,火势才渐渐止住。火势止住不是因为水,而是因为段府已经烧得精光了。
衙役披着过了水的麻布涌入废墟当中,搜寻片刻之后搬出两具烧得发焦的尸体,摆在空旷之处。
“老爷……”
一个珠钗尽掉,发髻凌乱的贵妇人哭着扑了过去,行之一半发现尸体不对,及时止住了眼泪,惺惺的退了回来。
后边的人紧接着凑上去认尸,看罢都是摇头。
心里慌得七上八下的宋好也上前看了一眼,两具尸体被烧的焦黑,让她想到了碳火熏烤过后的腊肉,只不过这味道却让人恶心想吐。
“裴生,赵生,段某对不起你们啊!”
人群当中突然想起了一道突兀的哀嚎声,众人望去,只见帽子歪到一边的段员外在下人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要不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你们也不会葬身于此,段某的罪行,这辈子也洗不清了!”
两人下人把段员外送到尸体旁边之后就退开了。
“早知今日会是这种局面,我就不举办这个葬礼了,段某懊悔至极啊。”段员外一边哭嚎一边捶着胸口,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不明真相的观众看到他得这样厉害,误以为两具尸体就是裴彦卿和赵云挚,无不哀婉叹息。
两人同样年轻有为,要是活着,日后肯定大有作为,整个丰城的百姓都能跟着沾光,眼下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天公不作美。
“好端端的,怎就起火了呢?你们有谁知道缘由?”
人群当中响起了絮絮叨叨的议论声。
“我正与人喝酒呢,火苗就突然烧到眉毛了,逃命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