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或也缓缓回过头,盯着崔然的脸。
因为背对着宋好和裴彦卿,此刻他脸上神色难辨,只是垂下来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肩头也有些许不明显的颤抖。
宋好有些担心,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听见他低低的一声。
“为什么?”
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好像里面藏了莫大的悲哀。
“什么?”
崔然无所谓的侧了侧头,好像没有听见赵云挚的质问,也没有听见崔或的话。
崔或稳了稳声线,语气低沉的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崔然眼神轻蔑的撇过去,转头对着县令恭维道:“我发现了有关命案的线索,自然是要尽快通报官府的,这才有助于官府查案。”
县令立刻附和道:“大公子说的是,官府办案最为要紧,你们几个书生,尤其裴彦卿还不曾洗清自己的嫌疑,大公子禀报官府才是上策!”
崔然顺着县令的话,冷哼一声,像是表达自己对眼前几位临时组局查案的半吊子书生的不屑。
崔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脸色一片莫名的悲哀,嘴唇哆了哆,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明明是世上仅有的血脉相连的人,明明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玩耍,一起在学堂作乱捉弄夫子回家一起挨打被父亲罚跪祠堂,一起熬过水痘一起科考,一块儿入京一块儿入朝……
可如今,眼前的人竟让他感觉如此陌生,甚至觉出一丝恐惧来。
崔然被他盯着,脸上也有些不自在,恼怒的回头斥了一声:“这样总盯着我做什么!”
随后挥袖跟县令相让着走了。
县令走前也吩咐落花馆胡妈妈:“你可以先回去了,近几日不得随意离开丰城,在落花馆内随时等候传召!”
胡妈妈只觉得大清早的被叫来辨认尸体十分晦气,现下知道能走了,立刻福身谢过县令,抬脚就急匆匆要走,被赵云挚一个闪身拦在前面。
“等等!”赵云挚伸手挡住她的去路,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台面上的尸体,语气不太客气,“那个,是袁会莹吗?”
宋好有心要听听胡妈妈的证词,又有些担忧崔或的状态,虽然心里不解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却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没事。”崔或好似一瞬间就整理好了状态,转身走到赵云挚身侧,目光平静的望向胡妈妈。
胡妈妈的态度显然不如当日在落花馆内和善,帕子一甩,捏着嗓子道:
“方才说什么县令大人都已经听完了,我可没有义务再给诸位说一遍,何况……”
说着,眼梢意有所指的扫过裴彦卿的方向,嗤笑一声道:“何况那位公子似乎还身负嫌疑呢,知道太多岂不是……”
“放你妈的狗屁!”赵云挚不愧是小霸王,直接就开喷,“他是凶手他还要来找你问线索?!别给老子废话,刚才说了什么,别让老子再问第二遍!”
胡妈妈嘴巴扁了扁,无声的吐槽着什么,显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宋好沉了沉气,冷笑道:“若是我没记错,这里就是官府,您身上似乎还有一桩案子,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县令说个清楚,一并给定夺一下?”
胡妈妈想起自己还有把柄捏在他们手里,立刻缓和了态度,帕子一甩变了笑脸。
“哟!姑娘说得什么话,这些没影儿的事儿怎好叨扰到县令大人面前去!”
说着往宋好边挪动了一步,放低了声音似乎怕打扰到什么似的说道:
“那边躺着的,就是莺儿!啧啧啧,那小脸儿划的呀,怕是旁人来寻仇的!也不知是得罪了谁哟~”
“脸划花了?”宋好挑眉,“脸花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呵呵,姑娘真是,她身上戴着的穿着的都是我落花馆的首饰衣物,我落花馆的姑娘虽多,可失踪的也就这一个,有多难认?”
“首饰衣物?”宋好轻声重复了一遍,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
回头就见裴彦卿问崔或:“近日丰城县可还有别的什么女子失踪的案件?”
崔或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样子。
胡妈妈趁着众人沉思,悄悄溜出去了。赵云挚发现之后恼恨的一跺脚,回头看宋好嘴里念念叨叨若有所思的样子,惊恐道:“靠,不是中邪了吧!”
宋好白他一眼,抬眼望向裴彦卿:“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心,我想亲眼看看那具女尸。”
可方才县令一走,衙差就已经锁上了验尸间的大门。
“这事儿不难,我去寻仵作陪同。”
裴彦卿现在还有嫌疑未洗清,若是私下探查尸体,被有心人按上一个伺机毁灭物证的罪名,那到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崔或转身去府衙前堂。
“我也去!”
赵云挚脚底着火似的也跳起来要跟着去。
跟着崔或回来的仵作年纪不大,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嘴上三撇小胡子会随着他说话一撇一撇的。
有崔或在,他的态度还算客气,叫衙差重新开了锁领着几人进去了。
验尸间常年停放枉死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