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翻过这座山便是函谷关,他们就能从秦地脱身而去。胡亥不做他想,也并未立刻下令让楚意他们弃车驾马,只等着韩信亲领一小队精锐,逼了上来。
楚意立在马车帷栏边,看着勒马在前的韩信不屑地冷笑:“韩将军这般火急火燎地追上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来送送我夫妻罢?”
韩信脸色十分为难,又听楚意口吻冷硬,就道,“信这一生最敬重的就是真君子,奈何为人臣者,君命难违,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和小君不要怪罪。”
“就凭你?”霍天信蹙眉拔剑,上前一步。
“言而无信,问路斩樵,果然是你们君臣两人一贯作风。”楚意微眯着眼,讥笑道。
“小君莫急。”韩信忙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信私以为,天下有三种人不可杀。是以贤君良将,重诺重言,兼善天下者不杀。公子为王时贤仁开明,善待百姓,为将时,骁勇善战,功勋卓越,又为一城百姓而与信缔约诈死让位,令信敬佩不已,追杀诸位,并非信真心所愿。然信为人臣子,汉王又待信有知遇之恩,君命难为,故而信想不若请公子与信以剑相决,若公子得胜,信任凭公子处置,若信侥幸获胜,还请公子与诸位随信返回废丘,从此为汉王效力。”
胡亥道,“即便你赢了我,我若不肯,随你回汉营也未必心甘情愿相助刘季。”
“不,公子会的。”韩信胸有成竹地一笑,“因为不管是放弃还是争夺,公子和我家主公的初衷都是为了黎民苍生。而项王呢,项王只是为了一己之仇恨、为了楚国的荣耀,他从未真正去为天下人殚精竭虑,跟着这样的君主,不会有好结果的。”
楚意不耐地一扬手,“刘季是甚么人,楚意最有话说,韩将军可不要太自信了。再说,我虞楚意还站在这里呢,由得尔在此道我母国的长短?”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请小君莫怪。”韩信一拱手。
“你的废话太多了。”说话间,太阿出鞘,那玄衣青年从马上一跃而起,借楚意的马车顶盖踏落半步,一转头的功夫就抢至韩信眼前,迫得他连忙拔剑来挡。
当一声震痛了楚意的双耳,她不由伸手去捂。谁道这时胡亥忽地一脚重踏在韩信坐下战驹的头颅上,那畜牲反应不及,吃痛不已,长长
嘶鸣一声便跪倒在地上。韩信见他来势汹汹,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当即下定决心侧身朝地上一滚,借马儿跌下去掀起的烟尘做挡,一挺腰背,抬剑横接当头劈来的下一剑。
这是一记毫无保留的杀招。韩信从太阿剑背后胡亥冰冷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残忍的杀意,如若自己再不使出全力,只怕不出十招就要交待在这儿了。他手中的宝剑虽不及太阿名贵,却也是在战场上渴饮鲜血的凶物,加之主人最擅随机应变,手腕带着剑绵若无力地翻转一圈,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太阿实打实的劲道中脱身,趁机后仰时左手着地一撑带动双腿后翻,从太阿剑上撩了过去。
胡亥迅速收剑负手,侧身抬腿旋扫过去,衣袍翻飞,吃住他这一击。而韩信也在此时得了起身的空档,弓身一掠,踏着咄咄逼人的步伐,横劈竖挑,左刺右掀,逼得胡亥也不自觉地跟着后退几步,实实在在地接下了这招招式式。他也不急,只等自己退至一株老树之前,在对手剑锋横扫时忽地向下一蹲,虚晃了一下腿,实招却在左手攥紧的拳头上,狠命打出去。
韩信被他的虚招一晃,避错了腿,腰腹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剧烈的痛感激得他怒气上涌,左手朝着胡亥露出空门的脊背就是一道肘击,正中他脊梁骨,不远处的楚意甚至听到了喀啦一声脆响。胡亥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全身内脏都闷闷往下一坠,而此时韩信却又一抬腿,以膝盖掀了他下颚,将他整个人猛地掀地又后退几步。
楚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弥离罗眼见如此,急得就要上前助阵,却被霍天信死死拉住。楚意在这时冷不丁微微偏过头,和霍天信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会意之后,这才松开了弥离罗。
只见胡亥果然尚能撑剑立定,抬头时一把抹掉嘴角的血迹,等韩信扑上来时又扭身垫步,以一种极其轻巧敏捷的身法绕过去,几乎是紧紧贴着对手的后背时,又飞快地转身出拳。
这一招!
楚意浑身一凛,只见韩信果然躲闪不及中了招,被打出一个踉跄。等他反身还击时,胡亥已然弓步压低下盘,左手为掌直拍他胸口,右手也变了持剑的姿势,倒握剑柄朝着他握剑的那只手的手腕横砸过去。
“打中了!打中了!”
谣珠雀跃地在车窗里叫起来。
楚意听到小女孩单纯的欢呼,不禁也跟着舒眉一笑。过了这么多年,她都没再见过这个招式了,如今他情急之下所用,竟是叫她忍不住地恍惚,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光明台的那个午后,他还是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
韩信的剑已然脱手,等他重新弯腰捡起回头时,太阿剑带着寒气的剑锋已经刺在了他眉心半寸前。
“韩将军,你输了。”楚意淡静地从马车上走下来,几乎与此同时,霍天信和弥离罗从遍地尸首鲜血里走了出来,那里枪戟散落,甲胄破碎,只剩下几匹战马不知所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