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防秦王驾崩和胡亥身死的消息泄露引得各路反秦势力趁机作乱,昆弟和赵高议定,先秘不发丧,在御驾的前后副车上装满咸鱼,以浓烈的咸腥味掩盖秦王尸身上的气味。
而李斯却认为,矫诏直笔命昆弟继位不妥,一来昆弟一向籍籍无名,生母位卑,恐诸公子和王亲士族不服,二来众所皆知此番随秦王巡游的是胡亥而非昆弟,若此刻却由本因待在咸阳的昆弟扶灵回都,只怕引起蒙家兄弟那些朝臣疑心。
于是他便提议修改矫诏,暂叫昆弟先顶了胡亥的身份回都,再行打算。那夜李斯见风使舵,在关键时刻选择投靠昆弟,为求在新主跟前保身立命,自是全心替他筹谋。昆弟赵高不疑有他,依他之计,加快了回咸阳的速度。
为堵住众人悠悠之口,连尚还苟活于世的楚意也被他们拉来做戏,硬捆了押在昆弟的马车上。这几日的大悲大怒又兼舟车劳顿,哪里是楚意那把病歪歪的骨头熬得过去的,加之她本就没甚么太强的求生之念,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路,等好不容易回了咸阳,人便只剩下半口气吊着,若非昆弟强扭了崔太医来替她吊着命,只怕从前一切进补都要前功尽弃,让她当真随了胡亥而去。
“臭丫头,你得熬住啊,不然小公子泉下有知,只怕是要怪小老儿我的。”无人的时候,崔太医悄悄拽着楚意的袖子泣不成声,他本来就因为跟着巴夫人来咸阳耽误了终身大事,也没个子嗣后人的,从来都是将胡亥当成亲孙儿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自那夜**他听闻胡亥没了之后,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
楚意看着心酸不已,却只觉得有心无力,“太医先生,如今局势变了,您还是趁早乞骸骨,回家乡罢。实在不必再为**心,左右我这个样子也没几日好活了。”
“说甚么傻话,难道,难道……”他胖乎乎的脸急得微微涨红,憋着口气咬着牙,“难道你要叫小公子白死了不成!”
眼泪无声浸湿了楚意耳边的发丝与软枕,她讷讷地别过脸,盯着帘幔的顶端,不知该作何回答。就像是谁在她心上开了个大洞,不是疼,不是痛,就只是单纯的空。
这时,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满脸凶狠地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粗暴地把崔太医推开,又将楚意从榻上拖了起来这两日楚意被顺道囚在宫中光明台
,除了崔太医,昆弟连只苍蝇都不让放进来,不用想都知道她们是谁派过来的。
“她身子坏成这样了,你们还要带她去哪!”崔太医踉踉跄跄地从屋子里追出来,却赶不上这两个膀大腰圆的恶婆子浑身都是力气,三下两下就又被她们抛在一边。
楚意连问都懒得问一句,由着她们像拖一块破布般将自己拖出了**殿,塞进一顶步辇里,颠来晃去地将她送到章城门外。那里正低调地停了趟车马,似是等候她已久,她被人强推了进去,却见其中坐着的,正是昆弟无疑。
他和从前大不一样了,玄色的衣裳上滚了金边,还有金丝银线在袖口、背后密密绣了祥瑞龙纹,头冠上的宝石珠子足有鸽子蛋大小,整个人瞧上去雍容体面,贵气逼人。令见惯了他衣着朴素的楚意,一时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你要带我去哪?”楚意警惕地瞪着他。
“有一位旧识昨日夜回到咸阳了,自然是要去见的。”昆弟平静如常地微笑着。
在抵达扶苏城外的别院之前,其实楚意已经大约猜到了他口中的所谓旧识。但她并不解其意,他要坐稳江山,胡亥扶苏都是留不得的,扶苏已经被他骗了回来,他直接命人动手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将自己带过来一趟。难道,他这般狼心狗肺之人竟然尚有仁慈之心,要他们这对曾经的师生见最后一面?
“你心中一定有很多问题,进去罢,看看他,他能全部告诉你。”昆弟拍了拍手边一个漆木食盒,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楚意没有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自己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杀他,就要借我的手么?那盒子里的东西,有毒罢?然后,你在对外宣告,是我对扶苏怀恨在心,早有预谋,再将我捉拿处死,以泄天下人之愤?借我的刀,杀了扶苏,再借法的刀,杀了我,昆弟公子,您真是好心机,好城府!”
“难道你不是心心念念着要早些下去陪胡亥么?朕这是好心好意成全你呀。”昆弟佯作痛心地望着她,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嘴里说出的却全是威胁,“你要是还想让千羽阁其他两个人活下来,最好按照朕说的去做。”
楚意白了他一眼,哼哼冷笑两声,“昆弟公子是守信之人么?只怕是先骗我做刀的说辞罢了。”
昆弟胸有成竹地摊了摊手,“胡
亥死了,你和扶苏也死了,他们两只喽罗对于朕来说毫无价值,是杀是放都是朕说了算。左右你今日要是不去,他们是必死无疑的。对了,还有子高那个病秧子,朕不介意多捏死一只蚂蚁。”
“你!”楚意瞪着他气定神闲的脸色,气得直咳嗽,他压在她身上的人命一条又一条,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一把抓起那只食盒,愤愤从马车里掀帘而去。
门口的守卫替她打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门,在满地荒凉的院落里,她一眼就瞧见正在为院中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