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楚意不担心,只想着那父子俩都是不善言辞的暴脾气,特别是胡亥,若是真把他逼急了,哪怕是天父神仙,他也必然要奋起反抗的。她虽不盼望秦王长命百岁,但也绝不愿意胡亥背上一个弑父忤逆的骂名。
瞧着屋里面的赵荇食古不化,一时半刻也问不出甚么来,楚意便想此事搁在一边,和弥离罗一路小跑着去了宣室殿。到了殿前,只见殿门紧闭,霍天信和于木亮那一干子宫女侍官都被拦在了外头,里面的动静确是不小,乒铃乓啷的,不像是为着寻常分歧能闹得出来的。
于木亮远远就看见了楚意,所以还未等她开口问,他便着急地全交代了,“陛下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安,朝中和民间又谣言四起,他自己心里急,总想着都给孩子留条后路。所以今日召胡亥公子来,便是为了让公子再娶李丞相家的女儿一事。这样有了这样的岳家,不说助力,多少也能给公子些许保全。”
“走了一个赵荇还不够,又要硬塞一个李家女儿过来?”弥离罗气冲冲地低声抱怨,“我家虞姊这会儿身子都还没好全呢,难怪少主要生气。”
楚意也不悦地皱紧了眉头,“陛下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是不是谁在他耳边吹了甚么风,或者,有其他的内情?”
于木亮知道眼前这后辈是个心窍玲珑的,若是再拿他话搪塞也未必真哄得住她。于是便将她拉到了一边,轻声与她缓缓叹道,“陛下的身子眼看就要不成啦。”
楚意暗暗一惊,“前些日子不是还说陛下的病已经痊愈了么?”
于木亮继续道,“这是经年累月的劳碌不休积下来的症候,何况又是脑袋上的毛病,等闲太医谁能治得?只是对外死死封住了消息,除了老奴还有崔太医、小严夫人,现在也
至多夫人你知道而已。眼下,崔太医也只能用药替陛下吊着,到底能有几日寿数还未可知。所以陛下才有了如此打算,毕竟这咸阳城里,为陛下所认可的,只胡亥公子罢了。”
楚意心下一跳,“陛下当真拿定主意了么?”
于木亮艰难地点了个头,慢慢道:“李丞相家的小女儿不过十岁,尚未及笄,四五年里是过不得门的,不过是陛下替胡亥公子收拢臣心罢了。小君还是好好劝劝公子,理解理解陛下的苦心罢。陛下这些年为着卢千行的鬼话是对不起胡亥公子,然遥想当年公子刚刚出生被胡姬弃于雪地之时,却是陛下将他从雪地里抱起来,放在身边养了三年,看着他学步学语,一天天长大。老奴还记得,公子当年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为着那句‘父皇’,陛下还高兴得一整晚都没睡着呢。”
鬓角斑白的老人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下头抹起泪来。
楚意说不出话,她只有一双眼,她所看到的是曾经孱弱消瘦的胡亥被摁在漆黑的密室里剜臂放血,她所看到的是那个拿着鸩酒逼迫胡亥做出选择的秦王。而从于木亮口中听来的,始终是听来的,世上从无三言两语就能化去积年怨愤的道理。如果有,那简直草率得可笑。
而于木亮并未等到楚意的回答,就听见秦王的暴喝从殿内传来,“于木亮!于木亮!去,把虞姬给朕带来!朕倒要看看这逆子为了一个敌国余孽,是不是还能弑君杀父不可!”
“何必劳动于常侍,陛下,楚意就在殿外,只待您一声宣召,即刻便能觐见!”楚意扭头朗声道。
秦王又喝一声,“放她进来!”
中门大开,楚意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灯火通明的殿室里,秦王和胡亥隔着深池对立,胡亥一见她
进来,就将她先拽到了身后,仰头继续冷声向秦王,“我再说一遍,王位、权势,但凡是你给的,我全都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舍不得扶苏坐上那个位置,变得和你一样,才想将我推上去!”
“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朕给的?是,血蟒之事上朕是欠了你,但就算这样,也从没饿着你,没冷着你!”秦王也是被气红了眼,两手叉腰说出的话毫无章法,“要不是因为朕,你以为真是巴氏危难之际看你可怜,亲自教养你?要不是因为朕,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胡亥,朕告诉你,朕与巴氏这些年苦心孤诣,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成人成才,得益于我大秦江山!”
“那阿嬷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就一点干系都没有吗!你说啊!说啊!”胡亥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他的嗓音里带着丝沙哑的哭腔,像只走投无路的小野兽,发出绝境里的悲泣。
楚意从未见过这般失控的两人,一时也被吓懵了,只还记得上去拉住了情绪激动的胡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劝些甚么。
秦王这时看到楚意才蓦然想起自己叫她进来的目的,“朕看你,就是被这女子迷了心窍,干脆朕今日就替你了结了她,也好不再让她乱了你的心!”
“你敢!”胡亥将楚意死死一护。
楚意一瞬间幡然醒悟,从胡亥怀中大胆地挣了出来,“区区一个楚意的确死不足惜,可是陛下你要想清楚了,若楚意客死咸阳,楚意的兄长可会与秦国善罢甘休?!陛下既要许公子天下,又要拿楚意为祭,染了血的山河社稷,岂有太平的道理!”
“为个女子发兵,楚人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