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湿透了楚意身下的褥子,小腹上抽痛虽有渐渐消退之势,却也几乎叫她昏死过去。她唯有紧紧抓着云婵的手,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出来,穿过她凌乱的头发在枕边晕开。
宫里匆匆忙忙被叫过来的稳婆丢开最后一块沾满血渍的巾帕,大汗淋漓地直起腰,走到殿外等候的严夫人和阳兹公主跟前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如夫人叫老奴时就已见了大红,现下虽止住了血,但也……不成了。”
阳兹公主闻言,又气又急,直直撞进去,捶胸顿足地伏在楚意身边责怪道,“你是怎生回事,自己有了身孕这么久都不知道的么?平常看起来机灵得很,怎么关键时候竟犯了这么大的糊涂,唉!你你你,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楚意痛得说不出话,她不知自己现在该有甚么样的情绪。悲痛,愤怒,怨恨?不不,她心底放眼望去,尽是茫然。她压根不知道那个小东西曾经是如何钻进自己肚子里,如今又是如何就这样化作一滩血水,离她而去的。她竟然毫无察觉地做了人家这么长时间的母亲,却连带他到这人世间看一遭的机会都来不及拥有?
严夫人也随后走了进来,比起赵荇她向来还是看楚意顺眼些,更是在旁冷眼瞧着她们妻妾之间斗了这么长久,看到楚意这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罢了,就当是你们母子没缘分罢,到底胡亥公子最是钟意你,好好休养,孩子总会有的。”
“是啊,幺弟呢,幺弟怎么还没回来?他的后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在外面忙着祭祀么?”阳兹公主急得团团转。
楚意一听到胡亥的名字,灰暗的眸子登时升起一星光亮,“不,不要……不要告诉他。”
她的气息细如蚊蝇,却还是让满室女眷一一听见,阳兹公主以为她是在担心胡亥知道后会对她大发雷霆,正
要出言安慰,却听门外又有小太监急吼吼地前来通传,“夫人,不好了!葳蕤台那边也乱起来了!说是那里头的主子喝了如夫人亲手烹煮的茶,没多久也腹痛难忍,此刻怕是…也…也……”
阳兹公主怒发冲冠地吼起来,“虞姬不知道自己有身子所以未曾留心就罢了,她那边小心谨慎养了才几日就出了事!还要赖在虞姬头上,说出去谁信!”
“甚么茶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严夫人瞧着自己治下的后宫为他一家妻妾闹得这般不得安宁,委实头疼不已,却又不能坐视不管,“快去请了葳蕤台管事的,待我细细将情况盘问下来。”
楚意身上的痛还未彻底消散,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一缕幽魂,稍有半点风吹草动,即刻就会灰飞烟灭。她越来越听不清严姬和阳兹公主一惊一乍的张罗,眼前的光彩也在逐渐模糊,她不敢就这样睡过去,唯有死死地攥紧了云婵的手,竭力维持着最后一抹清醒。
直到,她听到了那个经久未闻的嗓音,沉沉怒喝着,“不必了,赵荇在此。”
胡亥提着赵荇的衣领粗鲁地将她丢进了殿内,形如丢弃一件腌臜之物。他一进门就瞧见了榻上气若游丝的楚意,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态眼神,迷茫地轻轻朝他看过来,惨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凄艾无助。他只觉着自己的心都快疼碎了,堂堂七尺男儿,在旁人眼里最是清冷无情的人,竟没差点当着一室妇人的面搂着奄奄一息的妻子落下泪来。
“公子回来了,外面,外面怎么办?”楚意无力地望着火急火燎赶回来的人,勉强自己好歹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公子不要太担心了,抓卢千行要紧。”
胡亥又恨又心疼,却又舍不得发难于她,只好转而对着旁人,咬着牙低吼,“把人拖进来!”
严夫
人和阳兹公主还从没见过胡亥如此震怒,都被他阴沉沉的脸色唬得不敢多言,照着他的意思命人把早也吓得花容失色的赵荇带进了内阁中。一直未有动作的云婵见了她,突然像是疯魔一般地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磕磕巴巴地大声质问,“那杯茶,是,是你自己没喝,又让她喝了,你为甚么要说谎骗人!”
赵荇被她没轻没重的手揪掉了大把头发,她刻意抹白了装病的脸看上去狰狞而诡异,她瑟瑟发抖地环顾了一周,在场之人无不对她怒目而视,就连她眼前高高在上的意中人,也正为了别的女子,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生吞活剥。
阳兹公主打量了一下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呵呵冷笑了两声,“不是怀了身孕么,不是也喝了有毒的茶小产了么?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胡亥阴测测地一眼横过去,“我从未踏进葳蕤台半步,你哪来的肚子?”
“在宫里假孕争宠,还企图借此陷害她人的人后来都是甚么下场,赵氏你从前就常在宫中走动,不会不知道罢?”严夫人不温不火地说着,忍不住看了看胡亥怀中虚弱得不像话的楚意,才又接着道,“胡亥,这事儿虽出在宫禁之内,但到底还是你自己后宅里的事,我非尔生母,虽有后宫之权却也鞭长莫及,处置之权还是在你自己手中。”
她这番话圆滑得滴水不漏,先是敲打过赵荇,全了后宫主权人的情面,却忌惮着赵荇背后睚眦必报的赵高,于是就又这般不动声色把处置权交还到了胡亥手中,无论胡亥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