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说将最后一点止痛消肿的药膏均匀抹在楚意的无名指上,大功告成地长舒了口气。
崔太医瞧完仍旧昏迷不醒的云婵,那一剑当胸刺入,直冲她心门,毋庸置疑的一记杀手。幸而她天生非同凡响,五脏六腑转位,心脏生在了右边,若非如此早已一命呜呼。
除了这致命一击,她身上还有大小三处淤青,显然不是遭人突袭而是在与人缠斗中不敌中了招。
楚意等手上的药基本吸收好,便起身去看云婵,她静静躺在那儿,脸上半点血色全无,微弱的气息有些促狭,瞧得楚意心疼万分。云婵因她出了事,她自然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霍天信和子高交代。
“这姑娘身子骨硬朗着呢,只要醒过来就无事了。”崔太医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咸阳宫禁内动手,打成这样了还能不被人察觉?那她的对手得是多厉害的人物。”
“若只是为了阻拦云婵替我向公子报信就痛下杀手,未免太过激进,何况又是在宫禁内直接动手,不像是郑夫人的行事作风。不是她所为,那同时就可以排除与她暗中来往的阴阳家。”楚意替云婵理了理微乱的碎发,边想边小声说,“咸阳城中与我不睦者唯二三人,其中出手决绝且牵涉今日之事的人,筛来选去,就只剩下赵荇一个。可她人昨天并不在宫里,即便今儿在场,但或许就是想凑个热闹,对我落井下石,难不成她有这样的神机妙算,能知道我和云婵临危的随机应变?”
崔太医听得疑惑不解,却听静说道,“昨日赵女公子就在宫中呀,我从光明台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她从严美人殿中出来要去看郑夫人呢。”
这时胡亥从外
回来,方才要不是云婵执拗,拼着一口气硬撑着满身重伤回光明台报信,还不知要到何时他才会知道楚意身困华阳殿。他送楚意回来时,崔太医已经在为云婵诊治,便又马不停蹄地沿着云婵回来的路去探问情况。
云婵那时着急楚意,抄了近路回来,反而走了一些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要想找到目击者实乃天方夜谭。胡亥眉头紧锁地关门入室,看来果不出楚意所料般一无所获。
不过顺着静说方才提供的线索,楚意已能确定此事绝对与赵荇脱不了干系,待云婵清醒,细细查问,也便得见青天了。只是胡亥少不得要为此自责,他心中郁结,从进屋直到在楚意对面坐下都未发一言。
等云婵呼吸渐稳,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静说瞧出胡亥情绪不好,连忙找借口拽了崔太医先走。楚意为云婵掖了掖被角,还未开口就听胡亥闷闷道,“这人当初就不该留着。”
“当初?”楚意听出了胡亥所指之人是赵荇,“公子说的是哪个当初?是之前陛下下旨赐婚于你和赵女公子,还是追根溯源,前年冬雪时分楚意拦在公子剑下,没让公子将赵女公子灭口。”
“你倒好记性。”胡亥斜了她一眼。
楚意回头看着他,“可公子该比楚意更清楚,赵荇,从始至终都杀不得。”她想为胡亥添一碗茶,奈何十指仍在作痛,他看出这层心思,便自觉地替她沏好亲手喂到唇边,惹得她脸上一羞,“我是怕你渴。”
胡亥无声地望着她,非逼得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去,才道,“没甚么杀得杀不得的,赵高又不是就她一个女儿,她本可作为弃子被抛之脑后,然而你当初却非要拿她做自己的绊脚石。”
“公
子要这么想当然,楚意自然无话可说。”楚意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偏过头不理会他的目光,“哪怕楚意现在跟公子承认,最初救她一命是楚意妇人之仁。但是后来楚意回宫和陛下谈判,陛下变相以她的婚事胁迫楚意,楚意若要不从,此刻如何还能有命和公子在这儿讨论赵女公子该不该杀。”她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倒是公子,一意孤行惯了,从来不曾站在楚意的角度考虑我的难易。”
胡亥的嘴比她更硬,“分明是你那时自己平白胡乱揣测我的心意,还想要乱点鸳鸯谱。”
“楚意即便揣测,怎会是平白无故呢?”楚意不自禁又和他赌上了一口气,非要争个对错出来不可,“去年岁首蜡祭,我可亲眼在对岸瞧着的,不可一世的小公子胡亥先生陪着中车府令的掌上明珠赵女公子在渭水河畔放灯祈福。赵女公子身上那件大红色的棉裙好看得特别惹眼,任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这样热闹的日子,平常最不爱凑热闹的人居然为了赵女公子出门,任谁见了不会揣测非议?”
“我是事出有因。”胡亥理直气壮。
楚意别扭地哼了一声,“事出甚么因?”
谁想胡亥当真努力地和她解释,“昔日失子案频发,连咸阳城中也有案例,决明子当时便曾疑心是阴阳家作祟。蜡祭无宵禁,百姓出门夜游者众多,我暗观情势自然要有掩人耳目的借口。”
楚意听着听着,委实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过脸凝视着他,眉眼带笑,“我都知道的。即便是后来才慢慢猜到,那我也是最明白公子的。”她来到他身畔与他并肩而坐,“眼下云婵死里逃生,楚意化险为夷,赵女公子是生是
死都不重要。更何况,楚意从前就同公子说过,杀人,更在诛心。”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