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比子高想得要冷静。
他们所居的客栈处于阳翟城最繁华的地段,门前街上,过往行人,络绎不绝。又快到了午膳时辰,无论打尖住店,客人们进进出出,最易被歹人浑水摸鱼。既是大利所在,更是大弊之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即使有所动作,都不得不顾忌这种嘈杂拥挤的环境,以及在城中来回巡防的卫队。
她与花拳绣腿的子高看上去无疑处于下风中的下风,但若她能将敌人的弊端巧妙演化为自己的益处,此局就有极大可能反败为胜。
巡逻的守卫还有不到半刻钟便要经过客栈门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一面紧紧攥着袖子里妥帖藏好的袖弩,一面佯作从容地下楼同店小二扬声说道,“小二,子高公子已无大碍,我们过会儿就要去郡府与小公子汇合,不必寻郎中过来了。”
她不曾嘱咐过谁去替子高请郎中,店小二自然一头雾水,正要作答,却见她疾如旋踵地挥开右手,袖弩上的弩箭深深扎进正好从她身侧擦肩之人的侧颈。颈血登时顺着她收手之势涌出,目睹这一切的店小二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大声怪叫起来。
“杀,杀人了!”
骚动如火药般在堂中炸开,隐藏在人群里的伏击者见势不妙,来不及去多管已经被楚意看穿并击毙的同伴,旋即抄起家伙,朝她扑袭过来。然而屋子里的人都乱做了一团,就连离她最近的一个也被忙着逃命的三两个食客蛮横地挤开。
眼下一众敌人都为她吸引,等他们想起还有子高这号人物时,怕是早已到了黄泉路上。楚意放心地顺着人流往外跑,然她所面对的终究不是平庸打手,就算时局不受控,想要抓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不是难事。
就在
她跨出客栈门槛时,身后一人挥刀横向,虽然没能一招取她性命,却还是砍中了她的后背。辛辣的痛从她背上大辣辣地绽开,刺激着她全身所有感官,她却连头都不回,硬生生冲了出去,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巡逻队撞了个正着。
闹市之上,当街行凶,铜锣声急吼吼地敲响,越来越多的卫兵朝这里赶来。楚意躲在他们立起来的铁盾之后,撕了衣角简单包扎好背上的伤处,便又找到其中军官模样的人,亮出方才从子高那里顺来的令牌,“留下一队人马善后,着重保护楼上的子高公子,其他的人立刻随我去陆郡守原先的宅邸。”
“小君还是先去休息罢,之后的事交给我们就好。”那厮见楚意疼得嘴唇发白,不免有所顾虑。
楚意本就疼得难耐,根本收不住脾气,“按我说得做,哪来那么多废话!”说罢,她就起身抢过旁人的马,一刻都不曾多留地跨马向陆晰原来的宅邸飞驰而去。
守城卫兵眼瞧着劝不住她,只得跟着她过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陆宅与客栈之间人烟稀少却必经之道上,阴阳家已经提前安排下了人手,只待客栈的伏击者拿下她与子高,便出手突袭需要赶回来营救的千羽阁众人。那些人一见楚意领着全副武装的巡逻队过来,措手不及之下,只能狗急跳墙地与官家动起了手。
有城卫牵制这群乌合之众,楚意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陆宅门前跳下了马背。
一抬头,却见那宅邸大门,赫然敞开。
街上闹得人仰马翻,其中却是无生无死。楚意小心翼翼地探进去,此间已是人走茶凉,连那个看门的小厮都不知所踪。
一阵凭空而来的邪风走过,楚意被吹得背脊一凉,伤口抽痛,回首时她
已深处院中,墙外闻风而动的高大桑树沙沙作响,更衬得这阴阳怪气的院落宛若死境般的寂静。她的脸被阴影覆盖,清艳的眉眼竟也沾上了冷灰之色,袖子里的手不断地渗出汗水。
“楚意姊姊。”一个怯生生的童音从花厅的门后传来,随后露出的小半张脸倒是眼熟得很。
“笑笑,你怎么在这里?”楚意吃惊地凑过去,将这灰头土脸的孩子抱起来,左右检查一番,发现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青紫,“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被带走的?”
陆笑风木讷地点点头,“当天晚上是蛰童阿耶来抱我走的,后来蛰童阿娘就把我放在一个黑黑的屋子里,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孩,我们再一块玩了很多天。但我昨夜一直没等来阿耶和蛰童阿娘,就自己跑出来等他们了。”
他的双瞳在无光的环境下显得空洞无神,像是两颗哑然沉默的铜铃,无生气地成了眉下的摆设。她无意中摸了摸他的手,心下忽而一紧,那双小手冰凉如尸,全然不像寻常孩童的体温。
昨夜死在捞月窟的陆晰不过是个冒牌货,也未曾有易容痕迹,这个陆笑风就算再小,难道连自己亲父都认不出来?楚意心底的警铃大作,却只敢将他送怀中放下,佯装若有所思的神色,暗暗打量这个“孩子”。
“那笑笑之前住的小屋子在哪呢,可不可以带姊姊去看看?”
他又点了点头,转而牵起楚意的手便往院角那几尊寿山石蹦蹦跳跳地走过去。他踮起脚推开了其后的某个机关,即见寿山石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方铜汁凝成的密门。他便咬着手指,犯了难,“我拉不开……”
楚意愣了愣,“甚么?”
“姊姊,”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