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苛厉冷情的话,连王簌都闻之变色,低声劝道,“楚意,发生这样的事,我这个做主人的难免自愧对下人管教不周,此事冲着你来,你要彻查处置,我本不该二话。只是你还年轻,下手若是失了分寸,也伤了自己的阴鸷。”
楚意仿若未闻般地兀自低头不语,这时有一个微弱的女儿嗓音从人群中冒出来,“姑娘,茶水烧煮不在轮值班次之内,一向是碰上谁谁去做的。那也已经不是吃饭的时辰了,大家都在各自屋里休息,厨房里的人是谁,我们实在不知道啊。”
“就是你。”云婵毫不客气地从中将躲在人中狡辩的丫头准确地揪了起来,提到楚意和王簌跟前,“她烧水时推脱我碍事,将我打发出去等候。”
说话间她藏在袖中的短刀滑到掌心握住,抵在那丫头的脖颈边。后者哪里见过这样厉害的架势,嘴上慌得告饶,“小君,楚意姑娘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奴婢是打小君娘家里跟着小君一块出来的家生婢,小君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奴婢呀!比起奴婢,为何不疑心云婵呢,她也接触了茶水了呀!”
“你!”云婵听她空口白牙就要拖自己下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能理解。
楚意与云婵朝夕相处,最是知道她不解世事的单纯心境,厌足了这个一张口就搬弄是非的丫头,忍着气道,“真凶是谁,分别到她们两人的屋里搜一搜也便知道了。”
王簌会意,扬手命人去到涉事二人的房中搜查,却是在云婵的屋中角落搜到了一只见底的黑陶药瓶,就着瓶身残留的粉末,崔太医验出果然就是加到楚意茶水中的红柴根皮粉。座下那丫头得了这个结果,立马推开云婵的刀,哇的一声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地把云婵推向风口浪尖上。
楚意起身看
向云婵,她茫然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不解,却不是被冤枉栽赃的怨愤和委屈。楚意似乎从来都没在她身上看出甚么情绪,喜怒哀乐,怕是连心底都不知为何,好似一个用机关堆起来的外表精美的假人。
王簌亦瞧着云婵失望地叹了口气,“人赃并获,来人,把云婵压下去,明一早扭送县府处置罢。”
不知从哪生了莫名的护佑之心,楚意已经拦在云婵身前,“小君且慢,云婵与我朝夕相见,我做甚么她都跟在身侧,形影不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是断然没有机会与外界联系,更弄不到这红柴根皮,这件事我可以为云婵作保。”
那哭哭啼啼的丫头抽噎着多嘴,“怎会拿不到,姑娘前些日子受伤,崔太医开的方子里就有红柴根!眼下还剩了好多在库房里没用呢!”
她话音一落,只见楚意的眼神宛如两把刀子般刺过来,登时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已然是把甚么都说漏了出来,脸色刹那间惨白得毫无血色,连眼泪都忘了流。
“那还真是辛苦你从方子里细细挑拣红柴根皮出来研磨了啊。”楚意眯眼睨着她冷笑两声,牵起云婵握刀的手,走回王簌身边指着底下那人道,“小君,这丫头人机灵,遇事知应变,舌头也活灵活现的,害我的人可真是挑对了刀呢。”
王簌嫌恶得不愿再看她一眼,转头温声向云婵赔了个不是,“是我急进了些,差点冤枉了云婵。既然有人不打自招,又做出这等毒辣之事,也不必送去县府叫外人看了笑话,就交由楚意你来处置罢。”
“不!不!”便听那恶丫头又变了腔调,扑过来死死抱住楚意的腿,哀哀戚戚地大哭着求饶,“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意厌恶地一脚撩开她,迫
着自己沉下性子,缓缓道,“再敢不敢这别院和主府都留不得你了,你要是识趣点儿,把指使之人说出来,兴许我和小君还能饶了你的狗命。”
“是赵荇女公子!”为了保命,这等贱人毫不犹豫,立马就喊了出来,“是她给了奴婢两枚金铢,是她教奴婢这个法子的,奴婢见钱眼开,但家中还要妹妹和老父两张嘴靠着奴婢吃饭呢,还请姑娘小君恕罪!饶了奴婢这一回罢!”
楚意对这个答案已经一点都不惊讶了,点点头,“不错,是个识趣儿的。但错了就是错了,你拿家中拮据做托辞是算计着小君心善,不舍得责罚你吧?来人啊,将人拖出去,不必再在小君跟前碍眼了。”
王簌见她没有直接就要人性命,心里稍许有些安慰。众人散去后,私下又好言安慰了她和云婵几句,方并肩一道去叫醒午睡的子檐。
本以为此事儿到此就算了了,谁想没过两天,却又有从城中采买回来的下人回禀,“那丫头不知怎的,今个儿午后当众撞上了子都公子的爱驹,当场就给马蹄子踏去了命。”
正好楚意也在旁正整理着扶苏送来的一些古籍,闻言脸上却毫无惊异之色,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真是赶巧了,子都公子爱烈马,坐下爱驹脾气暴躁乖戾得很,她不是家里的顶梁柱么,做甚么想不开偏偏要一头撞上去?”
回话的人道,“小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呀,那丫头自打离了咱们别院就混在城中犄角旮旯里以乞讨为生,那日亦是走在人群中,无端就被人给推了出去,这才白白丢了小命。”
“罢了,是她自己做了恶事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