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九月十七日清晨
整个零口城内已经被大水肆掠了个遍,大部分的泥坯房子都倒塌了,而那些茅草房更是随波逐流,一片狼藉,水面上更是浮起了许多尸体……
幸好零口的守军大部分已经撤到到了城墙上,但这种残破的城墙能蹲多少人?也因此有不少人并没有上城墙,只是选了些地势稍高的茅草房住下了,结果就再也没有了踪影,甚至不少人在惊慌失措之下和原本已经上了城墙的人起了冲突,等到北宫纯等人出面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最可怕的是,还有一处城墙因为年久失修,本已有些岌岌可危,现在又被大水一冲,更是轰然倒塌,这城墙上的人也随之掉入大水之中!
而零口城也因为几处城墙的倒塌(本来就是土坯城墙,哪里经得起水攻?),更是失去了唯一的屏障……
当黎明的曙光照耀到零口城时,整个零口城的守军只剩下不到二千人,其中西凉老兵更是不足百人……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其中更是有不少的伤员在泡过水后,伤情也变得更加严重!
尤其是老李,因为高烧,惊吓和多处伤口感染,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北宫纯和上官猛心中都有些明悟,李宝这次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
就连上官猛自己也开始觉得身体有些不支了,这肩膀上的伤口不仅再次崩裂,甚至血都开始变了颜色,再加上饥饿的缘故,人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北宫纯望着城内这片凄惨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身边袍泽们的无助眼神,他的心就像是被刀一片片,一块块地切割着,就连双眼都变得通红通红了!
北宫纯也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只有倚靠在墙边来节省体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
那个被自己请到城墙上的老者也已经把自家所剩无几的粮食拿出来给了几个伤员吃掉了,此时老迈的他依旧在照顾着伤员!
老人家心里很清楚,这城是守不住了,他不想看着这些孩子就这样无辜的死去……
老者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了北宫纯和上官猛的身边,慢慢说道:“两位将军,可否听小老儿一言?”
“老人家有话但说无妨,如今这情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多亏了老人家你,我们好多受伤的都坚强的挺了过来,只可惜我家李哥快挺不住了,呜……”
听到上官猛的哽咽声,北宫纯的眼睛里也有些湿润,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李,真的是心如刀绞一般的难受!
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如此痛苦,老人家只好劝解道:“两位将军,不如投降了吧,我老头子虽然不懂这行军打仗,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人有资格可以指责你们!看看这些孩子们,哪个不是父母所生?哪个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与其就这样白白去送死,不如留下有用之身等待时机啊!”
老人家说完这句又看了眼周围的那些年轻的脸庞,再次恳切地说道:“小老儿我痴活了那么大把岁数,见识的也不算少了,像你们这样的好汉子,好男儿,世所罕见,为何就不能留下有用之身?非要去背负那些本来就不存在的狗屁枷锁?别人的唾骂难道比这些孩子们的生命更重要?他们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算个屁啊!”
“老人家……”
“我知道,你们应该是南阳王司马模的麾下,为了他,更不值得!”
“老人家,您也知道南阳王司马模?!”北宫纯有些奇怪的看着老者,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哼,我关中的百姓哪个不唾骂他?你们为这样的人去死,不值得!你们还年轻,有你们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可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是不是?这样轻易的去死,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老人家,你有所不知,我们本来就存了必死之心,而且实不相瞒,我们以前就逃跑过一次了,要是再投降,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人?!”
“狗屁的天下人!你们在这里为民抗击匈奴的时候,那些晋室的宗亲大族们都去哪了?要笑也是我们笑话他们,那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何必放在心上!?听我老头子的劝,降了吧!”
“老人家,我们……”
“哎!迂腐啊!不妨告诉你们,我过去曾经在大族中当过差,学过一点皮毛的诗书,后来我依靠的那个大族被抄没了所有的家产,族中的人也被其他的大族吞并接收了,我一个人独自逃到西北方,那时候我因为水土不服差点死了,有个胡人大族的孩子救了我,我就把自己一生所学教给了他,那孩子很好,很有天分……”
“老人家说的孩子是?!”
“呵呵,不提也罢,我不应该把学识教予他的,所以也一直没有让他叫我师父,哎,那孩子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呵呵,后来啊,我一个人流落到此地,落地生根,能活到今时今日,看到我大晋还有你们这样的好男儿,足够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家突然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这座已经被大水淹没的不成样子的零口城,他抚摸着身边的城墙墙壁,又看了眼北宫纯和上官猛,不住地点着头。
老人家慢慢走到了城墙的边缘,像是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