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音回去的时候,心神不宁。
慕师靖的神色明明很静,可她却总觉得,这身清纯圣洁的皮囊下,藏着衣着艳丽的女鬼,正对自己露出嫣然的笑。
慕师靖的话语亦在耳畔久久不散。
亲人背叛……
“不,亲人早就背叛我了。”柴音轻轻摇头,自语道:“我们本就是被亲人抛弃的啊……”
她想到了失踪的父母,想到了永远也敲不开的亲戚的门,想到了灾邪肆虐时逃难的人流……她挤上了那条船,伸出手,却没能抓住弟弟,弟子追着船跑,最后摔倒在地,绝望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可在乌泱泱的人海里,这点悲痛却如此庸常。
他会以为我是将他当成了累赘,故意抛下他的吗……
这个念头在早年间就埋在了心底,它是藏在衣服里的针,如今终于刺破了衣帛,抵到了血肉上。
她这些年杀过很多人,无论仇人恩人妖人,恶贯满盈亦或无辜者,死在她剑下的不计其数,她自认可以保持的杀心,却在今日乱了。
难怪很多人培养杀手都爱从孤儿里挑选,因为无牵无挂者最容易保持一颗纯粹的杀心。
杀心……
柴音再次想到了慕师靖,她也是孤儿吗?毕竟……她远眺山峦与云时是那样的孤单。
芜杂的念头令她心摇神曳,最后她以指摁住眉心,摒去杂念,只淡淡吐出两字:
“妖女。”
敲门声响起,先三后二,那是他们的暗号。得到了柴音的允许后,齐痴推门而入,他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有一大袋丹药——这是吞骨山庄的馈赠之一,这七天里,他们可以对此间所有的天材地宝大快朵颐。
柴音取过一粒宁神的丹药放入口中咀嚼,她看着齐痴偏瘦的脸,问:
“你有没有同慕师靖说什么,譬如……我们的关系。”
“你在怀疑我?”齐痴出奇地敏感。
“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总觉得……她知道了什么。”柴音担忧地说。
“是吗……”齐痴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你若事,可千万不要瞒着我。”柴音疲惫地说。
“嗯。”齐痴点点头,说:“血浓于水,只要我们姐弟同气连枝,一个外人又怎能令我们生隙?”
“说的也是。”柴音露出了笑容。
“但慕师靖……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不如就这样作罢吧。”齐痴用近乎恳求的声音说。
柴音却像是着了魔,脸上露出了癫狂的意味,不知是不是逆着光的缘故,她的眼球似都黑了些,她一把抓住齐痴的双肩,盯着他,说:“没有退路了,我们必须一直杀她,直到她杀掉我们!”
齐痴做不出回应。
密探着的他们无法想到,此时正在石造塔便看夜云的慕师靖,隔这么远也能听见他们说话。
慕师靖也只是随便听听,她对于他们说话的内容并不感兴趣,而她之所以可以听见,源于她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
过去与林守溪决战时,他重伤奔走,大雨几乎将他留下的血迹洗刷干净,但她却能从其中感知出一条蜿蜒的红线,凭此继续追杀。
就像海洋里那些嗅血而动的尖吻巨鱼一样,她似乎也是天生的猎杀者。
但她对这些也都没太大兴趣。
她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慕师靖吹着山风,随手解下了腰间的剑,将剑抽出。
这是林守溪的剑,剑名‘死证’,那场暴雨里,她许是太紧张了,竟将剑也拿错了,不知湛宫在不在林守溪的手上……想到这里,她总有些不悦,湛宫是师尊送她的剑,她很喜欢它,湛宫镜面般的剑身上透着不属于杀人兵器的美,这样的美是超乎想象的,宛若死亡本身。
当然,死证也是一把好剑,它的剑身泛着乌金色的冷光,能让人想到月夜山崖对月嗥叫的狼。
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剑。
慕师靖赏了会剑,将它收回鞘中,长廊风寒,她拢了拢黑裳,走回山庄里,少女随手挑了盏灯,坐在桌边,取来些丹药开始修行。
少女的气息宛若湖面上的风,幽静绵长,她用的是河图中的吐纳法,修的是师尊传给她的心法。
说来奇妙,师尊传给她的东西,在过去的世界里只是厉害些的武功,但到了此处,它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绽放成更奇妙的法术。
她有些怀疑师尊的来历了。
日常的修行结束之后,慕师靖端坐静思了会,她坐姿极其端正,几乎挑不出任何的问题,这是她数十年如一日遵循的礼节,但今夜,她心中的小叛逆似乎又在作祟了。
她黑裳下的双腿开始尝试着摆动,轻轻地,以足尖撩水那般交替摆动,这在过去若是被师尊看到了,定是会被惩罚的,但现在无人约束她了。
她双手撑着椅子,纤美的腿有节奏地摆动着,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她贪恋着这种令常人哑然失笑的自由。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掩好门窗,过去,慕师靖睡觉时总会穿一件单衣,但现在的她不想要任何的禁锢了……黑裳哗然落地,淡薄的内衫也顺着柔滑的香肩淌落,她勾落了靴,褪去了御卸的冰丝薄袜,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