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学是依附着时家而建,后门本是通向时家家祠,后来锁上了。一墙之隔,就是时家的宅子。这处独立的三进小院子,前半边是给男孩子上学,后半边是给女孩子读书。在中间最大的屋子里,一堵照壁,把男女学童分开,夫子的位置在照壁中间,可以同时看到两边。
事先通传了,让不要惊动大家。
春花、春柳把腊八粥送到后厨去。
秦琴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去观察孩子们。
恰好是小休时间,女孩子们鱼贯而出,在小院里或站或走,或抬头赏那枯黄了的柳枝和屋顶上干瘦发白的蓬草。秦冬雪才刚走出来,两个原本站在一起的少女倏尔分开,只听见其中一个胖一点的少女不屑地说:“这人怎么那么天真,真以为拿了百子图回来,就能讨好我哥了?想太多了!”
另一个少女声音娇柔,说:“雪儿,你别这么说。闻止哥哥是真心待她好的。”
“我哥对谁都一样好!”胖少女撅着嘴巴道,“但我知道,他只把你一个人放在心上。谁让我们三个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呢!”
两个名字在秦琴脑海里闪过,她眯起眼睛,打量那两个少女。
谢闻雪长得脸圆圆的,黑粗的眉毛,相貌平平,身材粗壮,身上的衣饰颇为华贵。许沫沫是心形脸,细眉眼,杨柳腰,皮肤白净,娇娇怯怯的,穿着浅色的衣裳,有一段风流态度。
谢闻雪和许沫沫议论着秦冬雪,几个女孩子很快过来加入了她们。秦冬雪刚走过来,她们却又散开了。秦冬雪咬了咬嘴唇,眼睛里眼泪在打转。
这时候,从前院里走出一名长身玉立的青衫少年,来到手足无措的秦冬雪身边,温柔地开口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来的风儿不识趣,迷了我们小冬雪的眼睛啊?”
秦冬雪眼睛里还噙着泪花,被他这么一逗,却是忍不住破涕为笑,说:“闻止哥哥,你别开玩笑了。才没有的事。”
谢闻止道:“听说今天在女学里,你又拿了优胜?那应该笑嘛。”
秦冬雪真的笑了,笑得很灿烂。
谢闻止也跟着微笑,说:“呐,所以呢,有点什么事,笑一笑就好了。你刚才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犹豫了一下,秦冬雪摇了摇头,说:“不是。没有。”
谢闻止道:“那就好。记着,你万一受了什么委屈,记得跟我说。然后我来给你主持公道,知道么?”
秦冬雪点了点头,那样子特别乖顺。
等谢闻止走开之后,秦冬雪看着少年瘦削挺拔的背影,眼睛里荡漾着细碎的微光。她就这么一直盯着谢闻止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影壁后面。
屋子里传来叮叮响声,一个姑姑模样的人来到门槛上,说:“小姐们,进来继续了。”
女孩子们鱼贯而入,热闹了一会儿的小院里,又归于寂静。从不起眼角落里现身出来的秦琴,看着那院子,眼神乱闪,抿紧了唇角。
自己精心种大的的白菜,竟然快要被猪拱了?
秦琴思维恍惚,回到家里。
“湛爷呢?”她问。
春花说:“说是今晚被几个侯爷叫去了,要喝酒。早早说了不回家吃饭的。”
明湛被封了爵,这几日风头正炽,常常需要应酬。不光应酬,还有好多礼物送过来,把秦琴给忙得后脑勺冒烟。她思忖着说:“行吧。”
那这种小事儿,就不惊动明湛了。她自己处理就好。
她命人去打听了一下谢闻止和许沫沫之间的关系,手里的钉子一撒出去,不几天,就有人把消息给报回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谢闻止是谢家二房的嫡次子,兄妹两个,和许学士家的千金许沫沫青梅竹马长大。双方的大人都默认了,只等过两年谢闻止有了出息,年纪到了,就水到渠成。
“不成想,我们家大小姐一入学,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谢少爷的眼睛,少爷对她多有照顾。许沫沫还没有怎么的,他的妹妹谢闻雪倒是打抱不平起来了。联合了几家小姐,一起孤立了我们小姐。”春花聊到这里,很生气,“她小小年纪的,心眼却多,不是那么简单的孤立,忽冷忽热的,我们小姐多单纯的人啊,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秦琴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冬雪对那个谢少爷,什么个想法?”
春花皱着眉,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声音也低了,说:“小姐纯善,是真的有几分动心。不过从小教养在那儿,所以不曾出格。关键是,奴婢还打听回来一件事……那才是真的叫过分!”
看到春花咬牙切齿的模样,秦琴问:“什么情况?”
春花说:“奴婢昨日在玉河边上,正好看到了谢少爷和许小姐争吵。许小姐啼哭抹眼泪的,少爷却赌咒发誓,两个人的眼神啊,都快拉出丝来了!奴婢进了那花神庙里一问,姑子跟他们很熟,竟然他们两个真的就是一对。我就纳闷了,再打听了一番,问来的是,谢少爷在借我们冬雪小姐,让冬雪小姐心仪于他,借此来证明他对许小姐的真情。哎哟哟,夫人,奴婢这么说,您能听明白么?奴婢自个儿都乱得不行了。”
秦琴被惊得目瞪口呆,坐在原地半晌做不了声。
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