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磨了磨后槽牙:“你搁这儿勾栏听曲呢?”
“啪”明湛一拍巴掌,战术后仰,“那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秦琴佯怒,追打明湛。绕桌两圈,不遂,气喘吁吁坐下:“老了老了,老胳膊老腿,跑不动了!”
捶着她的老腿,直喘。
明湛还是笑嘻嘻的,凑过来给她揉肩:“不要这样嘛。我比你还大几岁呢,岂不是更老?”
“你这老男人,还有小姑娘垂涎呢。”秦琴享受着明湛的伺候,十分受用地把脖子伸直,让明湛可以更精准地揉捏她的脖子,道,“比方说那苏……”
明湛忽地脸色一变,垂下眼睛,眸子底下闪过厉色:“这种玩笑不能开。我要翻脸的。”
明湛平时和气好说话,但他一旦挂下了脸,是非常可怕的。
秦琴不由得一窒,反倒是一股子倔劲儿上来了,索性坐直了腰板,扭过身子,和明湛对视:“我也不是开玩笑啊。难道笑着说话,就一定是在开玩笑了?苏云锦对你,似乎是认真的……我是女人,这点儿直觉,我还是有的。”
明湛好惊讶。
原本欢悦的气氛,骤然天上几分寒冷,也不知道哪儿吹来一阵风,卷得槭树叶子扑簌簌的直响。淞沪府半南不北地,湿冷天不是闹着玩儿的,直把秦琴吹出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阿嚏——”
虽则秦琴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却也是破了功。似乎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明湛看着她,眼神又是平日那样柔软,伸手扶住她软乎乎的肩,道:“别人认真,关我什么事?内外有别,你才是我的家人啊。”
内外有别?
这是秦琴没想过的,她抬了抬眼睛,看着明湛,“家人?”
明湛道:“不然呢?那三个娃是我在石头里凿出来的?”
秦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她一笑,明湛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揉她的头发:“你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说。知道么?我们才是亲的,外面的都是外人啊。”
秦琴点了点头。
夫妇二人都没有提及苏云锦的事情,或者说,这件事对于秦琴来说,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
她这样想,不代表苏云锦这样认为。
也就是隔一天的功夫,一道名为“慈善晚宴”的帖子,就送到裕园了。秦琴看着那古色古香的帖子抬头,极有现代风味的四字标题,不禁发愣半晌。
春花如今也是粗通文墨,就着秦琴的手内一看,稀罕道:“慈善晚宴?这是啥?听起来又不是白事又不是红事的。今儿个也还没到头七,水陆道场也不是这时候……”
“春花,你就少说两句吧。”秦琴忍着笑,说,“我倒是看书里提起过这种晚宴。大差不差的,有两种玩法。一种就是大家凑份子钱,吃点儿东西,吃东西的时候,再凑点份子钱,把这些份子钱送去恤老怜贫的。一种呢,就是主人做东设宴,跟吃席似的。席间拿一些东西出来摆卖,卖得的银子仍旧送去恤老怜贫。”
春花咋舌道:“那听起来,不如还是开个粥棚比较实惠?”
秦琴倒是平静,边把帖子收了起来,边说:“杀猪杀屁股,各有各杀法罢了。只要能成好事,倒是不必泼冷水。唔……我看了帖子上说的,还得各家带东西过去。春花,把行李里那对老哥窑的梅瓶带过去吧。”
春花答应着,自去打点。秦琴又唤过了小椿帮她梳妆打扮,选了一身玄色遍地蓝金线绣千菊映日的衣裙,青金石耳坠,白玉分心和对攒,银子打的千珠步摇。小椿看着镜子里的秦琴,撅起了小嘴:“夫人这副打扮也忒素了。您是大眼高鼻,容色艳丽的,穿着一身,倒好像明珠放进了禾秆里似的,也不是不行,就是看着不大适合?”
秦琴笑吟吟地说:“无妨。今儿是为了安葬船难里死难者办的宴席,怎么也算不上是喜宴……打扮素雅些无所谓。”
听她这么一说,小椿才不作声了。
不过,秦琴还是上了一点淡淡的变色唇膏,给自己的脸上添上一些色彩。
设宴的地方离裕园不远,名叫恋园。
走进恋园大门的时候,秦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头顶的匾额。匾额后面一个小小的“敕”字,却不是寻常人能够留意到的了……明湛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
“恋园的名字虽则怪异,却是当今和元后年少邂逅的地方。对于当今来说殊为不同……一登大统,就即圈作皇家园林。苏云锦能在此处设宴,应是七皇子在背后出了力。”
匾额上“恋园”的两个字,据说是元后手笔,秦琴特意多看了两眼,笔锋凌厉,瘦骨嶙峋,望之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恋园的风吟阁,是本地胜景。至于这一块为什么没有像京城附近的围场、避暑山庄等地那样围起来,倒是可以供本地极少数权贵前来游览赏玩,据说是元后的意思,她希望这片园子能够多一点人气。
元后薨后,顺武帝也再不来这片伤心地,只每年命人好生看护,偶有祭祀。
寂寞花草,怪石荒芜,雾霭沉沉,秦琴走在其中,总感觉有种凄凉。
风吟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