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了思潮起伏,男人深深地看着秦琴。可是秦琴那眼神,看着却不对劲。明湛哪里知道秦琴满脑子都是本书不能描述的画面,正怔愣间,秦琴忽地凉凉一笑,说:“好多了,就把衣服穿上。来吃东西。”
“??”明湛一脑门问号,很是顺从地应,“哦,嗯,好。”
吃过了粥和小菜,秦琴唤人来收拾了东西。夫妇二人分床头床尾的躺下,又胡乱睡了一觉。
等到睡醒起来,消了困乏,精神大振。丁管带亲自到舱房来给他们请安,和秦琴之前想到的一样,这条大船,其实是一艘战舰,名叫“平远号”。
“最近一年,由太子殿下牵头提议创立剿灭海盗的水军,经过数次出征之后,海盗被剿灭。这三艘战舰就放马南山。昨天遇到强风巨浪,我们听说有一艘官船遇到海难,连夜驱船前来营救。却已经来迟了一步……”
丁世杰眼角有些发红,神情沉痛。等他定了定神,秦琴才道:“所以,张夫人她们……”
丁世杰垂着眼睛说:“下官……尽力了。”
秦琴闭了闭眼睛,把猛地冲上鼻腔的那点酸意压了下去,才又睁开眼道:“遗体……”
丁世杰道:“已打捞上来了。然而泡了水,无法装裹护送到京城,只好等靠了岸之后统一焚化,护送骨殖回去。”
秦琴道:“我和张夫人曾浅有缘分。请带我去送她一程吧。”
原本丁世杰还有所顾忌,抬起眼睛,却看到了明湛缓缓点头,他就答应了:“请夫人移步。”
随着丁世杰来到了甲板上,只见临时搭起来的凉棚下,一字排开两排尸首,都用白布蒙着面。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气味,有人作呕有人晕倒,更多的人是哭声震天,现场彷如人间炼狱。秦琴正欲开口询问,抬起眼睛,看到张萃萃被俩丫鬟搀扶着,委顿在角落里。她的面前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首,白布底下,露出两只穿着睡鞋的脚尖尖来。
昨天还跟自己一起围炉煮茶的贵妇人,如今却成了一具浮标,说不难过,那是假的。秦琴看了看张萃萃,想起张夫人说过,她是老幺,还有一个弟弟。上面的两个女儿却是庶出,似乎后院里也不省心……
张夫人带着张萃萃上京,其一是走一走外祖家,其二……未尝没有替女儿求一门好婚事的意思。张母为人开明和善,却并非软包子,所以能够把张通判的后院治得服服帖帖,可这主心骨一倒……
秦琴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别人的家事,不要过于操心了。
她走过去,低声叫:“张小姐。”
张萃萃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发出一声呜咽。她和母亲两个人携手出门,原是打算高高兴兴的回外祖家,不成想天降横祸,就此天人永隔。饶是伶俐坚强如秦琴,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蹲了下来,轻轻搭住了张萃萃肩膀,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含在舌底。”
张萃萃哭着摇了摇头:“谢谢夫人好意,我……实在吃不下……”
“你含着。”秦琴说,“省得一会儿激动情绪上了头,晕了过去。本来就剩下你一个弱女子够艰难的了,要你再晕倒,谁来护着你?”
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勾得你张萃萃眼角鼻尖全变得红彤彤的,旁边突然一阵骚动,有个姑娘晕了过去。张萃萃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那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小姐,再看看自家伶仃几人,接过了秦琴的巧克力噙在舌底,低声道:“谢谢夫人提醒。”
秦琴道:“我听丁管带说,现在要到了岸上,然后一块儿火化。领了骨殖各自散去入土为安……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张萃萃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和静儿秋官一样大……
秦琴叹了口气,怜悯之心顿起:“我和你母亲相识一场,如果你信得过的话,就跟着我。我带你上京城吧……你知道你外祖家在哪儿么?”
张萃萃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会认字,曾经给我舅舅写过信。”
“那还好。”秦琴看现场实在太乱了,自己也蹲得腿麻,就拉着张萃萃的手站了起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船舱去吧。天衡,你留在此处,好生看守张夫人的遗体。不可叫那些浑水摸鱼的给侮辱了张夫人,失了体面。”
张萃萃的嘴巴惊讶地张大,合不拢来。秦琴却浑若无事的,拉着张萃萃,回了舱房。
路上顺带遇到了明湛,她顺嘴道:“阿湛,你来得正好。我这边收留个小客人,你今晚开始,就跟天衡天权睡吧。”
“平远号”是舰船设计,并非之前坐的那种大客船。所以是船身坚固,舱房众多,船行迅疾……但舒适度就丝毫不作考虑了。现在救了一大堆落水客,饶是秦琴和明湛身份尊贵,也只拿到了四个舱房,住下他们所有人之外,还得存放抢救出来的行李。
明湛张大嘴巴合不拢,指着自己鼻头:“你就这样赶我走?”
“对呀!”秦琴理所当然地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的,“委屈了你哈~”
话尾带着她自己也没觉察的一点儿娇嗔,倒让男人转嗔为喜,唇角微微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