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妙的,还是这一处。”凤仙姑姑完全沉迷进去了,手指顺着图样往下移动,她虽然年逾四十,脸上有不少皱纹,一双手却又白又嫩,没有半点死皮,比许多二八姑娘还要细嫩,显得有些突兀。“门襟、袖口、下摆,都安排了暗扣。门襟的扣子,可以防止前面的门襟漏风走光。袖口外头是大袖,里面暗地里窄袖,袖口扣上,方便行动。下摆里面暗暗缝了两排暗扣,却能够巧妙地起到坠子的作用,让上衣更加挺括好看。妙,妙极,妙极!”
凤仙姑姑赞不绝口,管凤翔喜笑颜开,问:“啊,那县君赶着工期。凤仙姑姑,您能不能立刻把花样子放样到裁剪图上去?”
双手捧着那叠图纸,凤仙姑姑对着秦琴深深一福身子,这才抬起头来道:“请县君放心。老身现在就开笔描摹,现场定稿。——一个半月的时间,一定能够按时按质,交货给县君!”
话音才落,秦琴轻轻鼓起掌来,“好!凤仙姑姑不愧是天衣布行的大供奉!这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没关系,我今儿个没有别的安排,专门为了我儿媳妇的嫁衣来了。我就在这儿奉陪到底!”
带着欣喜和微讶,看了秦琴一眼,又看了一眼,凤仙姑姑弯腰躬身,行了个正儿八经标准的大礼,说:“谢谢县君体谅。那,就请大少奶移步屏风后,准备量身。”
每个单独留给尊贵客人的小雅间里,都有一个屏风,方便客人穿脱衣服,量身做衣。
管凤翔很有眼色,退了出去。几乎是立马的,秦小璇就拉着静儿的手,想要到屏风后面,凤仙姑姑却叫住了她:“小璇,你跟我画样子。让小琏去给大少奶奶量身。”
小璇答应着,放下了手中的软尺,转而跟在凤仙姑姑身边,展纸压平,细研笔墨,把蝇头小笔一根一根的舔好了笔舌整齐放置。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悉悉率率的轻响,几个女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秦琴手里拿了一本书看着,时不时的冷眼轻扫一下。
也就是看了几眼的功夫,她就明白凤仙姑姑要如此安排的原因。从屏风后面一板一眼报出来的肩宽腰围腿长等数字,小琏显然是个对数字很敏感的女孩子。而在凤仙姑姑举手就知道递上几号笔的细节来看,小璇敏于察言观色,心思机变。
最后凤仙姑姑让她们两个都各自勾勒了一个细节部位,小琏笔锋锐利,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小璇笔致圆柔,一起一落,心细如发。秦琴心里暗暗为这些努力为自己谋生的出色女性喝了一声彩!
等到凤仙姑姑最终完成了嫁衣的图样,呈上来的时候,秦琴对着那斗方大小的图样,怎么看怎么喜欢,笑吟吟道:“真好,真好。”
凤仙姑姑恭谨地道:“这一幅是整体图,我们叫大样。后面的这一叠子,包括盘扣、暗扣、绦带、云肩、替换的配裙等等,都附在其后。请县君过目。”
秦琴翻看一会儿,横看竖看,都离不了“满意”俩字。就抬头对静儿道:“静儿,这是你的嫁衣,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想要改的?”
她没有忽略凤仙姑姑眼底下一闪而过的那点微讶。
静儿看过之后,道:“娘,这嫁衣很好,我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了。”
秦琴点了点头,把图样还给凤仙姑姑,说:“就这么定了哈。”
凤仙姑姑点了点头,又是福了福身子,把图样交给小琏收起来。跟秦琴约好了下个月的初十来看样衣,就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秦琴赏了小璇和小琏两个一模一样的银元宝。
静儿不解,上了马车就问:“娘。小璇是我们的老乡,所以你赏东西给她。可是为什么也要赏给小琏?”
秦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静儿明白了,点了点头。
回去路上,静儿皱着眉头,显然被什么问题困扰着。一会儿,她开了口:“娘。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教一下您。”
正在闭目养神的秦琴:“说。”
静儿道:“我们家从前很穷,现在却是官身了。那,我们以后要怎么跟靠海村的乡亲们处?老实说,刚才看到小璇,我就很尴尬……两年前,我们还一同在祠堂跟小蝶师傅学本领呢。”
哈,果然是静儿的性子,多思多虑的。
秦琴不禁哑然失笑,睁开眼睛,轻轻摸了摸静儿的头发,道:“怎么相处啊……只要真诚对待,大家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我们不要对人颐指气使,但该对方本分做好的事情,也不要看在什么情分上,放松要求。就跟那文兰河两旁的堤坝似的,只要界限划好,不使河水肆意蔓延,自然就可以滔滔不绝,奔流不息。”
静儿睁着眼睛,有些了解,又有些茫然。
秦琴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重新闭上了眼睛:“回去好好琢磨下吧。”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秦琴每天除了照看生意之外,还多了给静儿筹办婚事一项,忙里忙外的,整个人眼瞅着,瘦了一大圈。到底是人到中年了,一忙碌起来,反而睡不好,好几个晚上翻来覆去的,烙煎饼到天亮。手心脚心,也是潮热无比的。
秦琴心跳漏了一拍:“糟糕!不会是更年期提前吧!”
可是前不久才升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