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秦琴把装银子的小布袋往瞿梁氏手里送。瞿梁氏摆着手往回推:“大姐,卖的是你的东西。这是你的银子!”
秦琴道:“哎呀,你就先收着呗。回头你还要给我们种山蕈和竹笙呢。一会儿要买的东西多着呢,到时候你来出钱,剩下的算人工!”
见她不是开玩笑的样子,瞿梁氏才千恩万谢的收了。
秦琴叮嘱道:“弟妹,这件事你千万别跟你们村别的人说。”
瞿梁氏一口答应:“那当然啦。财不外露,这道理三岁小孩儿都懂。”
知道她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秦琴这才放了心。
她让瞿梁氏带着自己去粮食店里,买了几大包麦麸谷糠,又去买了些生石灰石,又去添了些油盐酱醋等等,用的都是卖老山参和黄猄角的银子。
买买买的,到最后剩在瞿梁氏手中的,不到十两了。瞿梁氏看起来反而安心了许多。
来的时候半车草,回去的时候,东西也不少。
赶在下山之前回到家,看到院子里火把高烧,金字塔一样堆着好些木头。开动刨床的声音和木工干活的号子声,远远传来。几乎是全村出动,用麻包袋把木屑、刨花,等等种山蕈该有的东西装好。
秦琴一眼看到明湛,走过去问他:“什么事?”
明湛道:“你说的菇房,现在开始搭了。就在晒谷场边上,你看看那大小合适么?”
秦琴一看,吓一跳:“这么大!”
瞿素清带领着十来个汉子,已经把菇房的梁柱支棱起来了,反正不住人,没什么大要求,进度很快。秦琴这才知道,原来白天自己经过时看到大家拉墨斗线什么的,是在给菇房打地基——只是那面积太大了,当时她就没有往这边想。
明湛眯着眼睛,视线从结实的横梁游弋到一人合抱粗的柱子,这个种菌子的菇房,比秦琴原本设想的,大了足足三倍有余……瞿素清当时跟他说,怕大姐生气,明湛胸有成竹的告诉他她不会。
明湛很笃定。
就现在,瞿素清已经悄悄跟他比了个大拇指,满脸写着佩服,男人背对着秦琴,嘴角勾起弧度。
他转过身来,对秦琴说:“瞿族长说,一个人悄咪咪的干,不如大家一起上,都拼一把。学靠海村,种出来的山蕈卖了钱,大家平分。我计算了一下,满打满算,第一批出来的山蕈,鲜品也就一千斤,晒成干品就更少了。我们能吃下,就答应了。还给他们包销。”
秦琴垂着眼睛听着,说:“包销了的话,那除了留够上用的之外,别的索性也不卖了。拿去送人,打开市场……说不准,还更好一点。”
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异样,抬起头来,发现明湛盯着她,眼神如水,似笑非笑的。
那眼神有毒,把她瞧得耳根子发烫,她不由得偏了偏脸面:“怎么啦……”
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不曾发觉的慌乱,话尾微抖。
变了个人似的。
明湛道:“没什么,我只是惊讶……我们竟然这么同步。”
秦琴道:“嗯?”
男人的手向前伸了一点,想要拉她的手,又硬生生半路停下。明湛不喜欢这样在人前要避嫌,可是又不能不顾忌一点。
就有些不爽。
秦琴催了一句:“说啊?”
明湛就说:“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们不差这几个钱了,做事就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却看到秦琴在背对着人,从怀里拿出银票来数?
把明湛给整不会了,他上前一步,“你干嘛呢?”
秦琴道:“数钱啊。我们现在家底子还有多少来着……十万两现银应该是还有的吧?”
“……”明湛无语,道,“不止。修桥前期你贴进去的,后来官府找补回来了。还多了一万多,有一些在我这儿呢。财不露白,姑奶奶,你把银票收好啊。”
谁知道秦琴转过身,把一叠子银票一分为二,大的那半送到了明湛手里。
某人垂眼一看,黑沉的眸子里,缓缓升起两个巨大的问号:“?”
秦琴道:“你能打,银票放你这儿,安全些。”
明湛:“……”
他竟然无话可说。
明湛:“行,就放我这儿。”
把银票收好,瞿素清喊吃饭了。
……
秦琴在山兰村里,又留了两天,跟糖坊生产那时候传道受业的过程,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别无二致。因为地失收了,大批山兰村的村民没有了活路。
种山蕈,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们听得格外认真,又因为明湛和瞿素清两口子护着,秦琴没有因为她是女人而被歧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带着某种权威性了。
第四天上,阳光正好。搭好的菇房里,大家都在专心干活。大部分的菌种都用了木屑栽种法,此外,也用了木桩栽种——秦琴,从不会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凿子凿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这个房子住进了无数只啄木鸟。
外头传来快马奔驰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锣鼓响:“来人啦,来人啦——知府大人有令,召明湛秦琴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