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女人也有豪爽的,尤其在这个开心的场合,又有酒,于是有人唱起了歌,又打起了圈。
首当其冲地,就都冲着秦琴来了。
一开始秦琴酒到杯干,十分豪爽。可再牛饮的量也经不住狠命灌啊,也就是十几杯过去,秦琴看人就全都双影儿了。吴月桂一把扶住她,她醉着眼睛乱晃:“月桂嫂子,来,喝……”
吴月桂揽着她腰,垂着眼睛露出几分惊讶表情:“你还喝?”
秦琴举着杯子,送到吴月桂唇边:“来嘛。喝嘛。我……我先干为敬……”
再几杯下肚,秦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二天醒来,人已躺在了指挥所的房间。
这地方是她的临时休息室,后期临赶工,好多个夜晚都在这儿睡。
秦族长自发安排了村中可靠壮丁给她把守,吴月桂更直接住在了外间。
大家都护着她。
门外冲鼻的鱼腥气,格外醒酒。
秦琴支棱着身子坐了起来,陈子梅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你醒了。”
鱼汤的香味飘进了鼻子里,秦琴嗅了嗅,“怎么和阿湛熬的鱼汤一样味道?你会熬鱼汤?”
陈子梅摇了摇头,很是诚实地说:“不。是月桂嫂子起了个大早给你熬的。她说你喝多了,这鱼汤是姐夫教她们做的,醒酒最好。”
秦琴沉默了。
眼看着陈子梅把鱼汤端了过来,她说:“我自己来吧。”
鱼汤热乎乎的,放了很多香菜野芹菜,半点不腥。秦琴一口气喝完,吁了口气,觉得胃里有了东西,舒服多了。抬起了眼睛,发现陈子梅背上的包袱,惊讶地抬了抬眼皮:“子梅,你……”
陈子梅道:“桥建好了,我哥捎话给我,让我回去。”
秦琴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舍不得,闭了闭眼睛,说:“你过来。”
陈子梅过来了,握住她的手,秦琴自枕头下一摸,取出装银票的铁盒子,简单粗暴地抓了一把银票,也没有数,直接塞给了陈子梅:“拿着。”
冯晓中途接手了建桥之后,从库银中批还了五万两银子给秦琴,用来平之前她垫进去的帐。一来一去的,她的银子比来的时候还要多了些,这些银票就一直随身放着。
陈子梅低头一看,看到那些银票最小五百两一张,多的有五千两一张,不由得吓一大跳,声音颤抖着道:“姐,这……这怎么使得!”
秦琴道:“拿去吧。你是官家小姐,金银头面什么的,我这边款式俗气,送给你了你也用不上。这些银票你拿着,就是你的私房钱,日后是要给你娘亲延医请药也好,是要用作你的嫁妆也好,总有个用处。胆气都壮一些哩!”
陈子梅垂下眼睛,激动得涨红了粉嫩圆脸:“姐,你对我真好……我……我日后出嫁,希望你可以来喝我的喜酒。”
秦琴道:“那就得劳烦你爹爹,给我们下请帖了。”
她很清楚,虽说在工地上大家都以她为尊,同吃同住同劳动。
等出了这个门槛,各自回到各自生活中去,门第就会重新成为她们之间的鸿沟。
陈子梅青春年少,可以离经叛道。
她秦琴,却不好跟着小姑娘一起胡闹。
陈子梅泪盈于睫,对着她深深一福身,就此拜别。
……
大桥落成后,一时三刻的,人还没那么快散去。
要结算工钱,要领赏,还要把搭起来的各种脚手架、贝雷片、木棚、就连铁钉也是能回收利用的。这些事儿,都和秦琴没关系了,倒生生的把几个师爷又给熬了两三个通宵!
指挥所里,沙盘拆掉,钉满了图纸的墙壁也还原成光秃秃的模样。
秦琴把拆下来的图纸堆叠好,一样一样的交给卫家栋:“这一张长轴,是总图。可以按照等比例来做放样,放好小样之后,再用炭笔勾勒大图轮廓,最后填上细节即可。这一部分标着‘甲’字号的,是桥墩细图,‘乙’字号的,是贝雷片组装图;‘丙’是桥面……”
卫家栋仔仔细细地听着,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用木炭条做好标注。他的身旁,卫大造配合着他卷好了图纸,放入由卫小造带来的藤编筐子里。
秦琴恋恋不舍地,看着最后一张图纸卷走,说:“好啦,所有东西都在这儿了。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们,日后可以造出更多桥梁,造福百姓……嗯,修桥铺路金腰带,最积福德遗后代。”
卫家栋垂着眼皮,有些害怕感情流露地,异常低沉地“嗯”了一声。
卫小造却没忍住,眨眨眼睛,黄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卫大造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低声呵斥:“哭什么哭,丢脸!”
“对不起……我……我不敢了!”卫小造举起衣袖拼命擦眼睛,擦着擦着,浑身发抖,索性一弯腰趴在滕筐上,再没直起腰来。
看着哭得浑身哆嗦的卫小造,秦琴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按捺住激动的情愫,依足江湖礼数,抱拳行礼:“连日来承蒙照顾,相聚时日短,往后交情长。日后到靠海村来,定有一杯水酒等着各位。”
停了一停,又道:“在文州城内,西市口文庙的湛园,也欢迎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