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撇撇嘴道:“闲下来又怎样?人家不愿意,你能强按着他来?这孩子,早年看着是个好的,最近做出来的事儿啊,是一件比一件令人寒心。我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秦琴漠然道:“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罢了。”
赵氏道:“算了,不说他了。四奶奶,你一直在旁边干什么来?也不过来聊聊天……哎哟,好鲜亮的活计!”
原来赵氏看到了秦四奶奶手里摆弄着的二十双鞋面子,不由自主就赞叹出声来。
手里用鹿皮筋把鞋面子五张一叠的收束好,秦四奶奶微笑着说:“是布坊管我订的,挣几个油盐钱。”
赵氏拣起一张鞋面子道:“这双蝶戏珠的花样,也是你手笔么?我记得你从不绣成双成对的花纹来着……”
秦四奶奶道:“这是静儿的活计,丫头手巧,这是她做的第一张鞋面子。不光是静儿,你看看,这张喜上眉梢的,是冬雪做的。”
赵氏羡慕了,是真心实打实的羡慕了,“你这身绝活,可算是有人继承了!可惜我们家没有闺女,如果有,也送过来跟你学个一技之长!”
秦四奶奶哈哈一笑:“好啊,等大牛家闺女长大了,尽管送过来!”
“就这么说定咯,只要你不怕等。这孩子才满月咧……”
说说笑笑之间,金滩镇的入口就出现在眼前了。因是赶集的日子,照例地,马帮的人又做起了照看驼马的生意,远远地看到临时围场,秦族长口中呼号着,把牛车的车速减下来。
这时金滩镇上城门开了,一团人,没错,就是一团人,骑着马,嘻嘻哈哈,大呼小叫着,风驰电掣地汹涌而出。大团大团的尘土裹着,飞扬得日月无光,旁边路人纷纷狼狈走避。
“先生们下学喽——”
混乱中,秦琴分明看到了洛明洋嚣张的笑脸,旁边跟着很狗腿的清秀之人,自然就是李壹珩了。
幸亏他们躲避及时,才没有遭殃。眼看着远处有个挑担的被马吓到了,躲避的时候跌烂了一地的鸡蛋。赵氏心疼地念了两句佛,问:“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不是珩哥儿吗?”
秦族长皱着眉头道:“是他。这不是准备出发去考春闱么。就猴子放归山了。”
秦琴道:“不对啊。从文州怎么往这边来了?春闱的话……不是要到府衙那边去考嘛?”
秦族长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他们就是乐意绕这么一圈,出来放松心情。也是没办法的啊。过几天全都进了考场,就消停了。等中了举人,进京殿试,就更加安静了。”
秦琴听见,也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又看了看那黄尘漫天的人马消失之处:“这不就是故意扰民么。”
“对呀。就是故意扰民。可他们都是读书人啊,又年轻。三年放纵一回,只要别闹得太过。也没有人说什么的。”秦族长道,“我只是没想到,珩哥儿也会跟那些浪荡子弟混在一处……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孩子,我看是毁得差不多了。”
就连秦族长也这么说,赵氏更是叹气:“我们族里如今就这一个秀才郎,不好好供着,又能怎么地?”
……
进了城之后,两家人分头走路办事。
布庄里的活计早就望眼欲穿了,看到秦四奶奶,忙不迭的小碎步奔出来:“我的个姑奶奶,可算把你盼来了。东西带来了吗?”
秦四奶奶含笑道:“带来了,带来了。二十双鞋面子。你看看?我们家两个丫头也各做了一双,你瞧瞧这针线,可还入得了眼?”
伙计细心地逐样看了,连连比大拇指:“双蝶戏珠针脚细密,喜上眉梢用色丰盈,都是好活计。名师出高徒啊!”
接过伙计交过来的钱袋子,秦四奶奶开心得眉花眼笑的:“好沉!”
伙计道:“多亏了奶奶,我们布庄笼住了那位贵客不单止,还带来了好些上了年岁奶奶爷爷来光顾,倒是开了一条新的客源。”
秦四奶奶道:“小伙子,你又抬举老人家了。就算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愿意买两双光线鞋子穿,可都半截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能舍得多花几个钱在这些身外物上?不过你这么说,我老人家还是很开心的。”
伙计摇头又摆手的道:“不不不,奶奶,我这可真不是拍你马屁。须知道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我跟你说的事,那是珍珠都没那么真切的!舍得捯饬自己的老人家是少,可不是没有哇。但论一河两岸,文州儋州俩县,有专门给老人穿的鞋子衣服的布庄,我们家就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这不就有人特意跑远路来买了?”
秦四奶奶听了,念了句佛道:“阿弥陀佛,这么一说,倒是你们积了好大的阴德了!我们农村里,你说孝敬老头老太太吃好喝好的不少,花钱治病更不在话下。可谁会有那么个心意,还想照顾老人家老来俏的心思呢?如今你们布庄,是考虑周全了。”
一老一少,一来一回的,又开始商业互夸。秦琴在旁边听着,笑而不语,心里想:“都是聪明人,这是细分市场做到了家啊。活该这布庄长年生意好,去年荒年也屹立不倒,今年年景应该比去年要强,他们家估计要做大做强了。”
秦冬雪拉了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