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渝这才明白,这一冬天自己药汤里都是些什么。
想想,确实一冬天的心病,没怎么进膳,就靠每天三碗的苦药汤子顶着,弄了半天,太医库里最名贵的药材都让自己吃光了。
怪不得,刘启恨不得每天都要盯着那盏药汤,每次都要硬灌。
不然,自己小命恐怕都要没了吧。
刘启随着人至中年,也越来越像其父孝文皇帝,不由自主的节俭,除了在吃上没立规矩,其他方面皇室人员都有严格的俸禄制。
按他的话说皇室每一枚铜钱都取之于民,要爱惜民力,不可浪费,不可伤民心。
虽没像孝文皇帝抠门到不舍得用灯油的地步,但穿旧衣,什么都俭省着用,确实做足了榜
样,至今皇门中还没出现一个受人诟病的败家子。
她感到暖心的是,他也只苛刻他自己,却舍得把宫中最名贵的药材供应足了自己。
好在,太医署购药费用,是在皇后的职责内,不用上禀皇帝。
答应了太医丞,王阿渝来到御花园看望孩子们。
“母亲!”刘婉领着妹妹,采来一大把野花。
王阿渝知道她们还记得以前在上林苑编织的花环,就用柔软的柳枝做一环状,套在她们的小脑袋上试了试,然后把各种花朵都缠在柳枝上。
女儿们灵巧的小手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很快每人头上都戴上了花环,然后又给弟弟们编。
刘越在跟着小野猪学射箭。
嫌这边吵,他们特意躲得远远的。
刘寄则跟在兄长们后面看着,怕被嫌弃般,缩手缩脚。
偶尔遇到捡个响箭啊、帮着拿弓啊,就开心地上前帮忙。
另两个小的坐在太阳下的草地上捉蚂蚱,每捉住一只,就举起小手向姨母和姐妹们显摆。
很快他们的小脑袋上也各自顶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
看着孩子们如此开心地玩耍,王阿渝竟有些难过。
一个冬天自己难受,孩子们也跟着不痛快,他们的情绪太容易受父母,尤其是母亲的影响了。
多少个日夜,这么小的孩子,就默默地守着榻惊恐地看着自己,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去了,他们再也没有母亲了。
现在自己能开颜站在花园里看着他们,他们竟如此兴高采烈。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生病时,刘启抱住自己说的一句话“我们生不起病,也死不起”,竟是这般含义。
不远处,娘家兄弟王信和田蚡远远地走了过来。
王阿渝信口问了句,“圣上因为临江王的事,是不是在外损了名声?”
王信比较老实,回道:“没有,至圣上实行三十税一,这两年,田地丰产,百姓家里积攒了存粮,加之去年夏天圣上施行天下大赦,百姓心念皇帝为民着想,每年都自发去东皇太一庙前为皇帝祈愿。临江王之事只是在臣子之间有传言而已。”
王阿渝一听就高兴,“过会子,见了圣上,把这话告诉他,让他安心一下。”
兄弟俩诺一声,就与外甥们玩耍在一起了。
毕竟虚了一个冬天,王阿渝在园里走了会子,感觉体乏,在亭子间的木板上一靠,温暖的阳光下,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被暖暖地握着,自己也靠在了一个人身上,就飘在鼻子里淡淡的豆蔻香气,也知道是谁。
多少年了,他的衣裳都按她的喜好,熏成清淡的豆蔻气味。
王信肯定也和他谈过了,刘启信任王信,因为自己的这个兄长话少、实诚,对自己的孩子们也真心实意地好。
“陛下,过去的这个冬天,妾要把您吃穷了。“她开着玩笑。
他就嗯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朕把你养瘦了。有点肉好。”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他看着不远处在阳光下玩耍的孩子,夫妻俩难得静静地坐着,体会着寻常夫妻的安宁和幸福。
“陛下,妾刚才做了一个梦。”
她思虑再三,决定说出来比较好,“梦见荣儿向妾辞行。他让妾照顾好陛下,他说不想让父亲为难,不想让父亲处在众人的责难中,那会让他很不安心。所以,他愿意——”
“阿渝很会安慰我。”刘启并不糊涂,拍拍她的手,“对发生过的事,我从不后悔。”
王阿渝也内心叹了声,还以为他背地里放不下呢,到底是帝王,什么都看得开。
这时小女儿刘姈跑过来,胖胖的一双小手把自己编的花环,给父亲戴上。
刘启微笑,“春天的气息都是香的,阿渝,我们要去耕种了。”
王阿渝脸上出现一片殷红之色,“妾还能怀上么?”
她马上发现刘启探过头来,在认真看自己的脸,同时郑重点头,“能!”
瞬间,她哎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