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崩在去年,刘荣继位,想让栗美人妥善安置自己还养在膝下的八个小儿女,估计门都没有。
她向来不是有雅量能容忍人之人,连自己这个帝王这些年对她都曾畏惧。
因念旧情,不忍处置她......
而刘荣,是个孝顺的儿子,倒可能成全她的雌威大发。
说起刘荣,简直从立他为太子以来,就成了自己的心病,尤其是患病之后,更是夜不能寐。
去除他母亲的因素,单凭他个人的性情,也许是位不错的守成之君......
但大汉守成了五十余年了,是不是该换一个有点脾气的帝王了?
那一刻,他又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梦想,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擢升晁错为丞相,革新过时的汉制,修订不合适宜的汉律,铲除汉境内强势有异心的藩国的威胁,休养生息,民富国强,然后与北部的对手匈奴人展开对决。
可惜,七国发生了内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把自己的智囊晁错误杀了。
那场大内战,损失了十余万珍贵的青壮年的生命,严重挫伤了大汉的元气,又得从头休养生息,涵养百姓。
自己完不成的梦想,就要交给下一代储君完成。
秦能灭六国,不就是在六代秦王接力下才完成的么?
但谁最适合接应自己的下一棒?
显然不是太子刘荣。
大汉现在国力强盛,生命力蒸蒸日上,需要一个有气魄的开拓之君乘国运,为帝国去探寻、去触摸未知的边界,就像隔壁的始皇帝一样,成就千古霸业。
这些天,刘启在御书房,一直在研究一些域外地图,是旅人和商人从西域带来的,记录了汉境之外的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匈奴人在西域的经略范围。
作为以前建立马场、关注匈奴人动向、又常去边境狩猎的帝王,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若匈奴人和西域之外的雪域上的蛮人部落联合了,在战略上就把大汉包围了。
他们对大汉的威胁,就如当年始皇帝的秦国从关中扑向关东,一路群灭六国一样。
斩断匈奴人和西域之外雪域上蛮人部落的联合,这种雄伟战略,不是刘荣能做到的事
这是独属胶东王刘彻的天命。他是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之人。
自己的身体已经羸弱,只能为下一代储君做好开拓的准备。
王阿渝知道大行礼官出事了,就知道这事成了。
接下来,就是静静地等待刘荣的命运而已。
王阿渝做皇后的欲望并不强烈,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太子之位。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既然臣子都要插手此事,刘启也决定不再拖延,快刀斩乱麻,把废太子之事迅速提上日程。
但废太子和废皇后不同,薄皇后一二十年来,存在感并不强,无子嗣,便无抓头。
倒是后宫其他生了儿子的帝姬,更为前朝臣子所熟悉,而且大家都知道圣上与薄皇后多年无感情。
加上没有有势力的薄氏外戚能说上话,所以废皇后时,除了儒生稍有异议,并没遇到什么实质阻力。
但废太子,能由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么?
当然不能,储君是下一任合法帝王,立或废,是整个朝廷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刘启想成事,先把丞相周亚夫召来,一句简单的“刘荣不适宜做太子,丞相怎么看”,试试反弹的力度。
周亚夫一听就懵了,觉得刘启在拿储君之事当儿戏。
你说不适宜做太子,怎么就不适宜了?
刘荣是长子,而且被立已有三年,这三年中没出过大错,为什么说不适宜?
刘启只能说:“太子不类朕,其母也无状。”
太子不类皇帝,周亚夫不能说什么,至于后者,“其母无状,可废其母!”
“太子的能力......”能说自己的儿子能力不够么?换一个。
“太子性情过于温懦,朕担心他将来无力震慑天下,不适合坐于朝堂之上。”
“以臣看,太子性情温和适度,风姿高洁,非常适合做储君!”
周亚夫承担了一个丞相该有的风骨,毫不犹豫反驳了刘启。
他甚至觉得,刘启这一病之后,出尔反尔,性情已不可琢磨,连废太子之事也能想得出来,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作为大汉共治天下的百官之长,甚至有义务提醒皇帝,不要犯此等小错。
而且,周亚夫还隐隐担心,刘启废了太子,动摇了国本,不是又想把皇太弟梁王提上来吧?
梁王现在就在长安待着,每天兴冲冲进出长乐宫,威风都摆得堪比天子了。
自己可是与他有梁子的。
于是君臣不欢而散。
很快窦婴从丞相那里知道自己的学生要被刘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