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机会,就是栗美人母子在羽翼未丰时要学会在权势间周旋。
刘荣的太子太傅是窦婴,在自己活着时,窦婴是连接和制衡东宫“小东朝”势力的一枚好棋子,但自己若崩了,他就是最糟的那枚棋子。
窦婴毕竟是窦家的外戚,他没理由为了刘荣死磕窦太后,相反,权力角逐到一定程度,他却有太多理由投靠梁王和窦太后。
此时就需要栗美人有高超的手段和眼光,去为儿子平衡各方势力,首先你要难为王氏姐妹和她们的孩子,就是自毁长城。
无论如何,刘彻刘越都是刘荣的亲弟弟,他们东出为王之后,肯定与你更亲近,而不是投靠梁王。
所以,栗美人不仅不能为了一点个人恩怨去诛杀王氏姐妹,相反,还要把她们稳住了,将来让她们的儿子为新皇帝东出守国。
这才是你一个太后能为儿子添砖加瓦努力白的方向。
刘启眼眸中闪烁微弱的光,模糊地盯着大殿顶。
原来只有在触摸死亡时,才能看清活着时永远想不到或从不往那方面想的另一面。
他想说话,想校正,想补救,却喉间似火烧,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阿渝也急得团团转,刘启时而醒来,时而昏迷,很不安定,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焦灼的状况竟持续了好几天,成为朝野私下议论纷纷的大事。
为了安定,丞相先来探视后,也一脸愁云,不亏是先帝看好的老臣,对外的口风是刘启偶有风寒,并不打紧,让百官稍安勿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接下来后宫之人都陆续来探视了,包括栗美人,程良人和贾良人,大家在榻前站了一会子,能看出比丞相说得严重多了却又不知如何办,一时心下焦虑。
别看这个人平时也不理会自己,有他在,自己还能住在未央宫里,还是“圣上”的帝姬。
万一刘启真走了,这些人可就成为“先帝姬”,只能挪到东宫长乐去住了。
这些人里,除了栗美人因儿子是太子,能成为呼风唤雨的栗太后,其他人都会成为昨日黄化,再无戏可唱。
薄皇后也来了,还像以前那么安静,坐都没坐,在榻前站了一会儿,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活蹦乱跳时,情谊就稀薄,现在躺下了,挖空心思也没什么可说的。
真是没有平时的相处,就没有那份心。
现在孤零零地久居椒房殿,和将来孤零零地久居长信殿,有什么区别?
想流眼泪都流不下来。
可能私下的动静闹得有点大,窦太后也由馆陶公主搀扶着过来了。
窦太后坐在刘启榻前有一盏茶汤功夫,向恭候在侧的太医们询问了病情。
她是挨着询问的,问得比较详细,只是到现在太医署的医工们也没统一诊治的意见,什么都是相左的。
窦太后唏嘘一阵,握了握刘启枯枝般的手,由馆陶公主馋着,又颤巍巍地回去了。
接下来又多半个月,刘启如一片落叶,在榻上每天看得见的消瘦,枯萎。
王阿渝简直欲哭无泪,平时身体那么康健的人,这么多少天躺在面前,悄无声息的。
偶有响动,也像梦魇般,全身抽搐......
每到此时,她就怕得要命,恐怕人在睡梦中就这样去了,每每涕泪交加要唤醒他。
他始终没有醒来。
王阿渝有时就魔怔般地看着他,宛若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很想打醒自己,梦醒了就好了。
有一天晚上,勉强喂了他半盏药汁,太难灌了,她也太疲惫了,就靠在榻上托着腮昏睡过去。
突然感觉什么在碰自己,一激灵醒来,看到刘启竟然醒了。
刘启半支着身,虚弱地定定望着她,眼神充满阴郁和烦躁。
就在刚才的梦中,血溅三尺的场面令他惊栗不已,她被人用竹鞭抽死在院子里,包括小野猪在内的其他孩子们.......满院子鲜血淋漓。
无论别人怎么说她装,充满心机,在他心里,他看到的,都是一个温柔体贴为人纯良的女子。
王儿姁虽然表面上张牙舞爪其实也仅是嘴利,给人造成不了伤害实质。
若这些女子,他都可以狠心舍弃,那膝下的孩子们呢?
他们天真活泼,本该生活得无忧无虑,却天降大祸,让他们面临一场不该面临的血腥,犹如三十年前的那场悲剧,自己的四个兄弟,倒在一场血泊中.......
自己的父亲孝文皇帝为此一生不得安宁,轮到自己身上,就是躺进陵墓也会死不瞑目!
“陛下,您、您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王阿渝欢喜得潸然泪下。
“准备水,稍会儿沐浴。”
王阿渝抹了一把泪,赶紧招呼李尚宫,去浴室精心准备了,拿出夏季晾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