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宫温言软语:“孺子这是哪里话?奴婢是被孺子一手提拔出来的,没有您,奴婢还不知在过什么苦日子呢,您不嫌弃奴婢,奴婢又怎会嫌弃孺子?”
她又悄声道:“您不要灰心,太子在气头上才将您撵到这里来的,但并未摘除您的孺子封号呀。”
这大概是王阿渝心里唯一能感受到安慰的地方。
也是,浣衣室虽然每天派发衣裳,倒也没见有人来催她干活。
王阿渝内心隐隐希望,刘启能顾念旧情,给她一个自辩的机会。
翌日,她再次醒来,就看到银杏提着食盒悄悄走进来。
银杏是一个模样十分讨喜的小姑娘,梳着孩子式的总角,看人时总是仰着小脸。
即使自己如今沦落至此,她看自己的眼光依旧如此。
“孺子,奴婢来给您送餐了。”银杏用小手把饭菜端出,规整地摆在小桌上,然后起身就要去洗衣裳。
王阿渝唤她过来,让她坐在身边,“先不要洗衣裳了,天太冷了,会把手冻伤。给我讲讲小郡主吧。”
一说到小郡主,银杏便眉开眼笑,随后又皱起眉头,“郡主跟孺子长得可像了,但是太喜欢哭了,白天哭,晚上也哭,甚至能从半夜哭到天明。”
王阿渝闻言,心疼得不得了,“为什么会哭啊?是肚子饿了么?”
“没有饿着,乳母天天都喂。”
“有没有抱着哄哄?”
“每天都有人抱着,哄着,玩具也不少,但郡主还是一直哭,大家都很担心。”
“孩子可是病了?”
“太医说没有生病,是太子一听到郡主哭便大发雷霆,埋怨下人们没照顾好。”
王阿渝心下有了思量,“太子经常去看郡主么?”
银杏微微颔首,“郡主每天晚上都哭,太子就每天晚上都来,昨夜太子就彻夜未眠,一直抱着郡主,舍不得放下。”
父爱其女,肯定不会太排斥其母,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她还是有机会复宠。
她嘱咐银杏,好好照看郡主,有什么状况要即刻向她禀报。
虽是以母亲关心女儿的名义,但她也想知道刘启现在及以后的态度。
银杏还是个孩子,不会掩饰,不会耍心眼,比李尚宫还让王阿渝安心。
银杏一回到长明殿,几乎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足月的女婴,乳母是如何喂养的,喂了几次,郡主哭了几次,每次哭多久,事无巨细,都被她记载下来。
尤其到了晚上,小郡主日夜颠倒,白天吃饱喝足了还能睡会儿觉,睡醒后就要惨绝人寰地哭闹。
晚上就精神了,几乎是一点觉都不睡,连眼睛都不闭上,蹬着小腿使劲嚎,一张粉嫩的小脸涨成猪肝色,整个长明殿都笼罩在她不间断的啼哭声中。
李尚宫和乳母等人都快愁死了,放在摇篮里不行,抱在怀里不行,玩些玩具也不行,反正不管怎么哄,小郡主皆视若无物。
刘启本就多疑,每天晚上乘车回来,只要在宫道里老远听见女儿的哭声,他便开始心烦意乱,怒不可遏,先不说那帮子人有没有虐待孩子,但肯定是没尽心尽力去照顾。
一进屋,刘启满身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怎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留你们在这儿有何用?”
李尚宫和乳母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回嘴。
嫌弃别人,那就自己试试看。
刘启显然也不是照顾孩子的料,抱在怀里,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女儿便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开始没完没了地嚎啕起来。
嚎得父亲几乎崩溃,可他又不会怪自己,因此还是要怪下人们:一定是她们白天没有照料好,晚上才哭成这样的。
李尚宫简直无语,看着刘启在屋子里晃来晃去,都大半夜了,小郡主还是哇哇大哭,就大着胆子出言道:“要不……把孺子接过来试试?再哭下去,小郡主的嗓子就要哭坏了。”
谁知刘启顿时瞪向她,勃然大怒道:“闭嘴!难道不是你们故意让她哭成这样,好让那个人过来的?!”
李尚宫唯唯诺诺点了头,退居一侧叹着气。
刘启对怀中肥美鲜嫩的女儿很介意,从她还在娘胎里一马平川时就开始注意了,为孩子的到来感到惊喜,为她摘果子,为她捉野兔,甚至有一次把中大夫晁错都得罪了,他生生背了几篇长篇大论才得以平息晁错的怒火中烧。
从她的肚子鼓成球时,就对她有了诸多遐想,即便得罪薄太后和太子宫所有人,他都坚持不懈地隔三差五去看她。
他有那么多儿子,但没有一个孩子在肚子里时就让他付出这么多精力去投入。
人一旦在某一事情上注入大量的心血,那自然会将其看得与众不同些,而她也不负他所望,生下来了一个稍微擦擦脸,便漂亮得不像话的小郡主。
鼻子,嘴巴,都像极了他,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越看越宝贝,越宝贝就越痛恨她的生母。
一个心如毒蝎的女子,十月怀胎这么久都没生出感情来,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说送人就送人,还不让他知道!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做不了主了?不爱他的孩子,那便是不爱他!
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