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挡在王阿渝之前正准备解释,只见侍女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女子,她一把抢过男孩,啜泣道:“真是吓死我了!”
她泪眼婆娑地审视周围,“怎么这般不小心?”
视线落在湿漉漉的王阿渝身上,女子双眉微蹙,道:“你是?”
眼前女子衣着光鲜,发髻峨峨,妆容秀丽,气质非凡,必定是刘启的后妃之一。
王阿渝跪在地上行礼,解释道:“奴婢名叫阿渝,是太子妃宫中的侍女,原本与同僚前往永巷浣衣,路上见小殿下落水,便出手相助。”
女子的表情略带一丝怀疑,“你是太子妃的人?”
采薇轻碰王阿渝的胳膊肘,悄声道:“阿渝,这位是程良娣。”
程良娣是刘启早年宠爱的妃嫔之一,为他生育三子,分别是鲁王刘余,江都王刘非,胶西王刘端。
古时妇女月经来潮为“程姬之疾”,这个词便是从她身上而来。
王阿渝一激灵,那自己救下的孩子,不会就是......刘非吧?
程良娣抱着男孩起身,用手拍拍他脸上的水渍,“非儿,下次莫要再跑到湖边玩耍了。”
王阿渝汗颜,她仿佛感觉到腰间的长毋相忘银带钩正在飞向它本来的主人。
见孩子无恙,王阿渝与采薇行礼告退,
待她们走远,刘非才回头看了眼王阿渝的背影。
只是迷离中的一瞥,他便记住了她的容颜。
回到永宁殿,太子妃已经梳洗完毕,说是要去长乐宫拜见薄太后。
汉宫里有规矩,每逢月初与月中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所以这两个时间段都十分热闹。
长乐宫里有先帝的老夫人们,未央宫里有当今圣上的皇后和夫人们,有孩子的还要领着一起过去让太后亲亲抱抱举高高,两代后宫女性足以将两个宫殿塞得满满当当。
薄太后一直知道太子妃的性格比较内敛,不喜热闹,不爱跟人打交道,于是专门安排特定时辰与她见面。
进入殿中,薄太后坐于案后,窦皇后与慎夫人正吃茶谈笑,两人似乎正准备回宫,都极为客气地讲话施礼,对薄太后道别。
王阿渝悄悄跟在青黛身后,趁人多眼杂,多打量了窦皇后几眼。
窦皇后看样子四十岁左右,姿容风韵犹存,眉眼之间满是谦卑与温顺,手持一根拐杖,身边的女官长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每一步都是先伸长拐杖探探路,眼睛直直看向前方,瞳孔却并无焦点。
史书里记载窦皇后有眼疾,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失明了。
窦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穿戴却异常朴素,慎夫人华服满身,长袍曳地,而她只穿深衣,衣袍仅到脚踝。
王阿渝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沉闷。
薄太后慈眉善目,笑容满面,柔声细语,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威严感,大概就是这种威严感,才使得太子妃虽不受宠,但依旧在太子东宫受人尊敬。
连史书上权力巨大的窦皇后都只能在薄太后面前乖巧懂事,西汉又以孝治天下,可见在整个国家里,天大地大,太后最大。
太子妃貌似也只在这种时候才会放下自己身上对外人的戒备,如同孩童一般小跑到薄太后身边坐下。
宫中众人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青黛朝王阿渝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居帘外。
薄太后轻轻抚摸着太子妃的发髻,“又瘦了。太子这两日可曾前去陪你?”
太子妃脸颊染上绯红,羞涩地点点头。
“他脾气差,你平日多哄着他。”薄太后将太子妃揽到怀中,“多上点心呐,太子如今清净些了,你可要抓住机会,赶快生个一儿半女,不然以后......”
一阵大风刮过,帘子不断拍打起来,后面的话便都听不清了。
王阿渝明显感受到了薄太后的着急,若太子妃一直不能生,那么这太子妃位和未来的皇后之位都会不稳。
可着急也没用,历史上的薄皇后就是一直无子,在薄太后薨逝后马上被废,孤苦无依,薄氏家族也再没出过有出息的人臣和妃嫔。
盛极而衰,一个家族靠女子获得无上荣誉,自然也要承担女子离开后难以避免的衰败。
想着想着,刘启那夜啃猪蹄的模样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双膝又在隐隐作痛,她甚至有点替太子妃打抱不平,凭什么要让着他,太子妃就不比他大了几岁么,就他这种不讲人情的傲娇腹黑男,别来沾边。
王阿渝身侧的青黛苦着一张脸,双手无奈地交织在一起。
太子妃声若蚊蝇地提了句太子,薄太后耳背没听清,问道:“太子怎么了?”
青黛憋不住了,轻声道:“禀太后陛下,太子总是待到半夜便离去,太子妃也没法子。”
薄太后一时无言,良久才道:“确实要想个法子了。”
青黛咬咬牙,“太后陛下,奴婢斗胆,干脆让太子日日去永宁殿歇息,小皇孙一日不出生,太子便一日不能去其他地方留宿。”
王阿渝被青黛这番话吓了一跳,这不妥妥霸权主义,且不说刘启本来脾气就差,如此一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薄太后似乎也被这句话惊到了,许久都没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