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垂眸,沉默了几秒。
再抬头时,眼中依旧无悲无喜的,清淡至极:“母亲,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吧。”
“哎,好好。”
杜太太抹了抹眼泪,连水壶都来不及收拾,她揪住杜衡的袖子,将他往房子里带:“今天回来在家里吃饭吧,我让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猪肚鸡。”
杜衡抿着唇,没有说话。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但是杜太太却自觉他同意了,脸上的神采都飞扬了几分。
显然是心情极好的。
杜衡随着杜太太走进大门,杜家是书香世家,琴棋书画,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发展的道路,而杜衡,该是中间的异类。
他是杜家唯一一个学医的,而且,学艺精湛。
师从国医圣手。
可在杜家人的眼里,依旧难免带着几分不务正业的架势。
但是杜家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杜衡并不能算是杜家人,他姓杜,却是陆家人,杜家人分得很清楚。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角落里,拿着毛笔练字的小小少年。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拔高长身体的时候。
他长得很像杜太太,比起其他杜家人,长得更加漂亮,有种雌雄莫辩的美。
但是五官中还是有他继父的影子,秀美却不够精致,他这会儿全神贯注的写着毛笔字。
杜衡没有喊他。
该说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太熟悉。
“阿衡啊,这一年多,在国外生活的还好么?”
杜衡手里端着佣人送上来的茶。
是待客的茶。
不是主人的茶。
骨瓷青花的杯子,精致又冰冷,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他抿唇,声音依旧清淡,眸子依旧清冷:“挺好的。”
三个字,概括了一年多的生活。
杜太太的眼睛泛红,又溢出泪水来,她想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这一年多中生活的详细状态,并不想只听说挺好的三个字,可是,她却问不出口,这个儿子,从小和她之间,就不亲密。
他太深了,隐藏的太深了。
她从来都看不清他到底在
想些什么。
“二哥。”
杜季写完了一页大字。
抬眼就看见那个清隽完美的男人,正坐在沙发边,神色淡然的看着母亲哭泣,那双眼睛沉冷平静,毫无波澜。
他走过来,看着杜衡:“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嗯,这一年多,我在国外。”
杜季抿了抿唇,心说这不是借口,当初妈妈想去找他,却被拒绝了。
那一次,妈妈哭了三天。
“以后会经常回来么?”
杜衡摇摇头:“大约不会的,我已经接受了邀请,要参与一款新品药的研发,攻克癌症方面的,我很有兴趣,接下来可能会很忙。”
杜季看着这个冷淡的哥哥。
心中微微的气愤。
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家太复杂。
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只有他,是爸爸妈妈共同拥有的孩子,他很幸福,可这两个哥哥,他却从来看不透,一个看似平和有礼,端方君子,却长相粗鲁,眼中风流尽显,那是杜家的继承人,一个看似深沉冷漠,却浑身书卷气,陌上君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他偏偏,是陆家人。
“妈妈很想你。”
杜季看不得妈妈哭泣的模样,他谴责的看着自己的二哥:“你不回来,妈妈很伤心。”
杜衡漆黑的眼睛,终于起了波澜。
只是那波澜力度太小。
已经掀不起风浪,他依旧淡漠的靠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水:“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阿季,母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杜太太听着这样冷漠的言语,终究还是忍不住的站起身来,捂着嘴巴痛苦的转身离去。
太迟了,终究是太迟了。
当初的一念之差,变成了如今的分道扬镳。
妈妈的离开,让杜季更加的生气,他忍无可忍的攥紧拳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妈妈有多伤心。”
“阿季,你的心不静,是练不好字的。”
杜季被这淡漠的声音噎住,愤愤的等着杜衡。
杜衡放下杯子。
起身踱步走到杜季刚刚练字的地方。
从笔架上拿下一只羊毫笔。
蘸墨,落笔——
【我心归处是何方】
笔触大气雍容,满满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
杜衡抬眼看了眼杜季。
搁下笔,揉了揉手腕:“好久不写了,不习惯了。”
“你……”
杜季面色突然变得复杂不已。
这几个字。
他有所不及,甚至,连他的父亲的笔触,似乎也有所不及。
他是杜衡,也是陆衡,在杜家长大,却比杜家所有人都更有天分。
杜季的天赋比不上,大哥的天赋更加比不上。
“阿季,我的手已经是拿手术刀的手了,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了,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