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好像腾起了更浓郁更晦暗的灰霾,弥漫过苍茫的山林,向这里迅速蔓延过来。天色更加黯淡。陈宾的目光从那一片阴霾中收回来,晦涩无光的脸上比深渊更幽暗,比冰霜更冷寒。他浑身上下就像一根冰柱,让人只要看一眼就通体生寒。
雨珊依旧匍匐在他的脚下,仰着她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带着一脸哀求,焦急地等待着他对汪洋的大赦。
她像一个摇尾乞怜的狗,乞求主人对她施舍那根让她渴盼的肉骨头。可是她并不知道,那根骨头已经由于她的乞求,化身利刃,刺入主人的身体,让主人的皮服变得鲜血淋漓。
“求你……”
她愚钝地坚持将利刃推进,堪堪地刺入他的皮肉。
“求你……”
那利刃继续,切割他的骨骼,让他的痛渐入骨髓。
“求你,……求你……求你……”
他的心脏已鲜血淋漓,他最后挣扎了一下,他也想最后挣扎这么一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给他留一丝生机。
他挣扎着将最后的一刺抵住,做着关乎他生死存亡挑战。他要看看自己爱了这么久的女人是让他万劫不复还是涅槃重生。
他伸出手摩挲着雨珊的面颊,不小心有血沾到他的指腹上,他浑然不觉,只任由他的指腹带着蹭到她的脸颊上,整个看上去血淋淋一片。
那及至心肺的利刃让他已经能够很好的做到触目而不惊心。
他的心依旧保持着匀速运动,尽量不为她多跳一下。
“你为他而求我?”他声音冷硬,带着不情愿的确定。
“我为他求你,求你……”雨珊早已被恐惧吓混了头脑,那有什么心思去分析里面的字眼。
陈宾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扣进皮肉里,却给陈宾带不来丝毫的阵痛。
“你为了他宁愿下跪,宁愿放下你的矜持你的自尊,来卑微地求我。”
“是的,我宁愿下跪,我放下矜持自尊来卑微地求你,求你。求求你……”
陈宾的眼眯成一条缝。包裹住里面所有的情绪。
“你这样虔诚,求我什么呢?”
如果雨珊留点心,如果雨珊不那么愚钝,或者说如果雨珊能稍稍在乎一下陈宾的感受,她不会看不出陈宾说话时越来越冷淡的神色。不会听不出他越来越平静的语气。
“求你放过汪洋,不要杀他,不要伤害他……”
“哦,这个有点难办呢。”
陈宾又望了一眼幽沉的天空,将已经对出血来的手伸到背后。
“求人总要有点诚意,你怎样让我见识到你的诚意呢?磕头是不管用了,你的头太轻贱了,它不足以交换汪洋的命。”
“你说,那你说,”雨珊疾呼:“只要你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她的态度看上去虔诚无比。她的神情也由刚才的颓败变得有神采奕奕。
“是吗?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豁得出去?”陈宾可以真切地感到手心里的血就到了手里的棍子上。
“嗯,豁得出去……”
陈宾再次放眼天空,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他垂下头,直视着雨珊的眼睛,声音苍凉而阴冷。
“雨珊,如果我说我要你豁出去的是你的身体,你会怎么办?如果是你的尊严你有做何感想?再如果,如果为了汪洋而需要豁出去的是我,你又会怎么样呢?”
雨珊瞪着她无辜的眼睛,渐渐的收敛了眼睛里的光芒,是啊,她怎么忘了,和汪洋对峙的将是陈宾,是她这辈子最亲近最亲密的人。她这样苦苦哀求让他放过汪洋,他将作何感想?
可是,她能怎么做,现在的陈宾已经失去理智,已经不用正常人地思维去思想,他已经近乎变态,近乎疯狂,任何对他的背驳与辩解都会被他看做是与他的对抗,而顺从他,迁就他,他又更会坚信自己的偏颇是正确的,从而越来越偏离正确的轨道。何况现在他和汪洋之间已经不是分歧,而是生死存亡的争斗。难道让她支持陈宾去伤害汪洋?那样她还是人吗?
雨珊沉默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答话。
“ 看来我这也是多此一问呢。”陈宾摇了摇头,终于,放开那把利刃的锋芒任由它完全地刺入心脏,让心脏在痛苦的抽搐了两下之后彻底的死亡。从此后再无欢乐牵念,再无痛苦忧伤。
他忽然就轻松了许多,好像心里所有的执念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所有的情爱欲念都悄然落幕,回归一切未见时的寂静幽暗。
再抬头他的眼里也是幽深似井,平静无波。说出的话也是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淡然地抛下一句话,然后,拄着他的棍子,一跛一跛地走掉。他说:“从今以后,你我将恩断义绝,情同陌路。你可以任意来去,是生是死将和我没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雨珊惊呼,她冲到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已不在你心中。”
“你怎么那样想?”
陈宾淡然开口,好像只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无私无欲,无浪无波。
“因为,从我约汪洋到现在,你一直想的都是怎样防止汪洋受到伤害。你一直都是在想方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