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已经很久没那么狼狈过了。
翠绿色的长柄武器穿透了他的右肩,把他钉在车站内的水泥柱上,带来彻骨的疼痛与快感。
作为对手,伏黑甚尔更能感受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特级的变化。
他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招式从一开始的冷静克制逐渐变成了戾气满满的躁狂。
匕首上的术式应该起作用了。
那个特级在发狂。
在伏黑甚尔的注视下,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影突然半跪在地,左手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和一般的脖颈上爬上了黑色的咒文,脸上完整的面具散去,只剩下一副破损的面具还戴在脸上。
滴滴答答的鲜血沿着那副破损的面具落在地上,不一会就汇成小小的一滩。
这场比试毫无疑问是平手,没有赢家。
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是他失败了。
要赶紧离开。
费力的把贯穿右胸的冷兵器拔出来,在原本的胸膛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窟窿眼,伏黑甚尔顺手把和璞鸢丢到了另一边的空地上,紧接着就准备离开。
他不打算去动那个特级和那个小鬼了,尽管那两个人加起来的金额让他心动不已。
但是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就彻底打消了那个想法。
非常肯定的,但凡他敢出手,那个特级就会彻彻底底的发狂,然后不计代价的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注意,是所有人。
他不打算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他要活着回去。
右手徒劳的捂住胸口上的窟窿,伏黑甚尔尽可能的向外跑去,在沿途的路上留下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
……
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每一寸骨骼都在被人用刀子细细的雕刻着,有人在他的皮肤上不紧不慢一针一针的绣着花。
就好像一只棉花娃娃,被剪开了肚子,露出柔软的内里,然后被暴力地搅得一团糟。
身体的疼痛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脑袋。
就好像一千只鸟或者一千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夹杂着古怪喑哑的呢喃,像锤子一样一锤一锤的敲打在他的神经上,震得他的大脑一片“嗡嗡”的空白。
“咳咳……。”
从喉头翻涌起来一阵痒意,伴随着咳嗽出来的是更多的血液,并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不详的深绿。
埋藏已久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红色的血液,如野兽般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嘶吼、叫嚣着杀戮。
无尽的杀意在他的心中升起,暴虐的毁灭欲让他想要毁灭视野之中的所有。
他几乎要被刻骨的疼痛折磨的发疯,几乎以为自己像陶瓷一样摔得粉碎,又被人一片一片漫不经心的拼凑起来。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下去。
他要回去。
回哪里去?
铜雀庙。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
就好像反转反转再反转的电影。
夏油杰觉得自己永远猜不透现实到底还会对他开怎样的玩笑。
眼看着那个突然杀出来的杀手就要死在真君的枪下,结果真君突然跪了。
地上多了一滩血,是谁的?
大脑好像生锈的齿轮,让他几乎分不清现状,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魔幻,充满了荒诞。
和璞鸢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他。
雪橇犬对他的治疗已经结束,他暂时拥有了能够站起来行走的力气。
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云里,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克制不住的发黑,但是他没管那么多,踉踉跄跄的跑到了那个半跪的身影旁边。
“真君?”
没有回应。
那个半跪着的人影好像在此刻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在一旁的夏油杰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外加感受到那具身躯自身的颤抖。
“要回去吗?”
半跪着的人影没有给他回答,好像已经成了一尊活着的雕塑。
周围的地上都是血,鲜红色的,暗红色的,敌人的,他自己的,在大片大片红色的包围中,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窒息,无法言喻的呕吐感几乎要把他吞没。
好恶心。
夺走他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掏出手机,试图去联系道成住持,但是兜里的手机不知道去哪里了,伸手一摸,只摸到个巴掌大的洞。
大概是在某场战斗里飞出去了。
转换思路,夏油杰释放出最后的虹龙,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咒灵在此刻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格外的凄惨。
他试图去拉跪在地上的真君,但是没有拉动,半跪在地上的魈就好像被一把巨剑钉死在了地上。
距离枪击发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警察很快就会来,他们必须在警察来之前离开,至少不能被当场抓住,不然后续会变得很麻烦。
但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可能丢下真君一个人离开,不然那会令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想要带着明显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