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剑就此掉落在地，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裴玄章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了一抹苦笑，他道：“玉儿，我总算是为你报仇了。”
只是他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倒心中好似生出了一块石头，压得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若是赫连明还活着，他尚可以以最残酷的刑罚，终此一生的惩处于他。
可他已经死了。
他这后半生注定孑然一身，于寂寥之中度过，连一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了。
这余生漫长，何等凉薄，他又该如何度过。
“玉儿，玉儿……”裴玄章念着崔琢玉的名字，原本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眶竟是泛起了波澜，坠落下了一滴泪水。
“玉儿，你让我活着，替你看看百姓安居，我定会做到的……只是，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怕待到我上忘川之时，你已经将我忘记了。”
“玉儿、玉儿啊……”
他就此念着崔琢玉的名字，胸前一片气血翻滚，就此晕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际，已经是一日之后。
北齐落了雨水，将那昨日的鲜血洗刷。那雨水的声音淅淅沥沥，透过营帐也十分清晰的落入耳畔。
裴玄章缓然的坐起身来，这一夜无梦，他并没有在梦里见到那个苦思冥想的人。
却反倒，在醒过来的时候，又浮现起了赫连明死前说的话，玉儿可是也误解了自己？当真如同那人所说的那样，即便是在梦里，也不愿意再见自己？
想到了这里，裴玄章便觉得胸口如同扎了千万根针一样的疼，没有忍住捂着胸口便咳嗽了一阵：“咳咳。”
那外面的人听闻到了裴玄章的动静，也是立刻赶来：“殿下！”
裴玄章强撑住了身体的不适，望向了老白，道：“外面如何了？”
老白道：“已经大胜，北齐国主赫连明已死，剩下得人皆已告降。”
并不出乎裴玄章的预料，那北齐原本便是强弩之末，这一战必然会胜。
老白望着面前的人苍白的容颜，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消息现在已经传回了京都，今上再出征之前说过，胜仗之后便让您立刻班师回朝。”
今上也是一直担心裴玄章会做傻事，所以片刻都不敢耽搁。
裴玄章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捂在胸口：“此处残留着北齐人马，还需整顿，你且替我回复父皇，我处理几日之后，再行回京。”
“殿下，您的身体……”老白仍旧是有些担忧。
裴玄章抿唇，答非所问道：“赫连明，死了。”
老白立刻道：“他该死，您将其斩杀，是正确的，已然告慰了我中原命丧黄泉之人的英灵。”
可裴玄章摇了摇头，道：“本宫这一年以来，如同行尸走肉，唯一的念头便是修炼好武功，杀到北齐为她报仇。现在仇人已死，本宫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这些剩下的人与事处理好。”
老白哑口无言，裴玄章道：“就按照老规矩去做吧。”
“是。”老白也是不敢耽搁，就此前去。
现如今的北齐，已经不复存在了。
只是余下的那些人马，还需他出面整顿，是死是活，全部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洗漱完毕，将那铠甲再度着身，便翻身上马，朝着那被扣押着北齐余军和百姓的方向驰骋。
只是，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事情发生。
那荒无人烟的长街之中，突然冒出一人，竟生生挡在了这中原军马之前。
“放肆！”老白骤然的开口，然而在对上那人容颜的一瞬，彻底愣住。
“太……”
燕玉拦下了那军马，老白走在最前面的马也险些将她撞倒，她有些与惊未定，不过还是抑制住了恐惧，走上了前。
“玉儿。”
裴玄章一时之间，竟是失了言语。
他对上那人的眼眸，正是他的玉儿没错，他终此一生，都未曾想过由此失而复得之时！.
只是燕玉的心同样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并未注意到那中原太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对，而是直接俯身，跪坐下来。
“您这是做什么！”老白的心中也是震动，连忙上前。
燕玉朝后躲开了那人想要扶住自己的手，说道：“我是北齐郡王燕氏之女，燕玉郡主，是北齐皇室最后一人。”
“北齐郡主？”裴玄章的眼神一变，上前便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燕玉的眼眸下意识的躲闪，但是他仍旧认出，这一双皎洁无暇的眸子，全世界仅有一人！
这就是他的玉儿，只是爱人对面不相识，反倒是带着些许急促的说道：“太子，我知道您恨国主，可国主已经殉国，这些百姓从未参与过战事，他们是无辜的，我请求你，放过北齐的百姓。”
裴玄章蹙着眉看着她：“你就只有这些对我说的吗？”
燕玉的神色一顿，她听闻过，中原太子残酷，下令屠了不少城，想要让他放过这京城一城的百姓，又何尝容易。
于是她狠下了心，抿唇说道：“我也愿以死殉国，换这些百姓平安，还请您网开一面。”
说着，她抬起眼眸，望向了裴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