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的血泪与控诉,带着一身打不断泡不软的硬骨头,裹挟着满腔锋锐意气,在天道的指引下来到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为了救那些神话里的女子,更是在救自己,救后世。
就好像秦姝不久前在人间披着普通道士的皮,装神弄鬼的时候,因为一时间想不出应该喊谁的名号,便理直气壮地喊了自己这位“六合灵妙真君”一样;就好像符元仙翁在被她调虎离山送走的那一刻,秦姝心里想的是,若换做是我,我定然不会走,因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
求人不如求己!
很明显,冥冥中的天道想的,十有八/九也是这么一件事:
与其把“醒悟”的希望,寄托在已经在岔路上越走越远了的玉帝身上,还真不如从后世运一个能办大事的受害者来得方便!
因此真要论起来秦姝这句“贼子安敢”的怒斥,或许对秦姝身世真相不甚了解的玉皇大帝,会认为这是“以下犯上”;但从最客观的角度去评判,这是一位天道宠儿、一位被钦定了来辅佐女仙们救世的英杰豪侠,对腐朽的制度与官僚体系发出的再合理不过的抗争!
秦姝长身而立之下,整个凌霄宝殿都在摇摇欲坠:
原本高耸的坚固的浮雕金墙上,顷刻间生出数十丈的裂纹,如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不断延伸;玉皇大帝原本虚弱地端坐其上的白玉高台,也在一道清脆的响声后居中裂开,断口平滑得仿佛被一把无往不利的剑当头劈下似的。
无数繁琐的装饰眨眼之下化作飞灰,在人间千金难换的摆设顷刻间崩解消失。就连玉皇大帝本人周身,因为“小五衰相”而泯灭下去的宝相光华,都被秦姝大怒之下的这一击给震得压榨出了最后一次潜力,一明一暗地闪烁了起来,让一片狼藉的凌霄宝殿内的气氛更加诡谲了。
曾经在太虚幻境出现过的那一笔,曾经在符元仙翁的身前斩落的那一剑,此时此刻,化作一只清瘦的、手上还有着隐隐凸起的青筋的有力的手,并起食中二指,以手作剑,向着大惊失色、狼狈不堪的玉皇大帝凌空点去:
这一击,有摧枯拉朽,毁天灭地之势!
凌霄宝殿内的和谈已经彻底没了希望,而殿外的情形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闭门和谈”的气氛被骤然打破后,秦姝甚至都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无数“天哪凌霄宝殿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惊呼,还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符元仙翁的绝望的声音掺杂其中:
“——这都能谈崩?!”
而符元仙翁作为玉皇大帝在“压榨女性价值去结婚生子”这个计划上,最忠实的狗腿子,此时此刻,他的所思所想基本上和玉皇大帝的完全保持一致,终于有两位神仙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了灵魂共鸣:
要么是秦君疯了,要么就是她脑子不正常!
秦姝这破天一指所过之处,清气纵横,鸣声阵阵。哪怕她的手中其实没有任何成型的金铁武器,但这一指之下的威力,却有着比她数百年前还是个小小文书官的时候,就能凝聚出的、斩下月老殿匾额的飞剑,更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一时间,饶是掌管三十三重天数亿年的玉皇大帝,也有了种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会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恶寒感:
她这一招,来得半点水都不掺,是实实在在要和自己真刀实枪地斗法动手!
于是玉皇大帝的心中终于有了姗姗来迟的,被冒犯的愤怒感:
自古以来,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你不过是一位小小仙君,就连真君的名号,也是数百年前才新加上的,你怎么敢冒犯我到这个地步?!
于是他捏起法诀,袍袖一挥,却惊恐不已地发现,哪怕自己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拦下秦姝的攻势,更不可能将其化解。
玉皇大帝大惊之下,只能将秦姝袭来的法力转向拨去门外,然而这道力量刚一落地,就在数丈外堆金砌玉、铺设锦绣的地面上,砸出了方圆半里的一大片空荡荡、光秃秃的空白区域。
如果玉皇大帝前几天有幸醒着的话,他就会得到“太虚幻境秦姝很武德充沛地去把符元仙翁给揍了一顿”的消息;他要是能细心地沿着这个消息往下打听打听,就会惊恐地发现,符元仙翁和自己的遭遇在某些方面上是完全重合的:
根本没人能拦下秦姝的这一招,不管是掌管妖怪姻缘的神灵,还是天界最高统治者之一,都只能将她的法力换个方向拨去一边,而不能将其消弭。
如此超规格的本领,如此悍然不畏强权的精神,恰恰于无形之中,将玉皇大帝内心的那套“你怎么能越级来挑战我,还对我一点都不尊重”的上下尊卑的观念给彻底推翻了:
从来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不错。
但既然我来了,便要越级而上,小兵对王,管你什么官职什么统治者什么规矩,来,吃我一将!
玉皇大帝发现正在虚弱下去的三十三重天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使得自己此刻对上秦姝,半分胜算也无;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尊严了,扯着嗓子对秦姝嘶声喊道:
“……我曾以为,秦君能着眼大局,济世安邦,甚至在自己受封赏的时候也不忘为人